一、背景简介

    历史上，我国免费师范教育可追溯至京师大学堂时期，《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中规定：“师范出身一项，系破格从优，以资鼓励”。在当时，师范生食宿公家供给，宿舍、自修室宽余，伙食讲究，而且还有奖金。在民国政府时期，这一传统继续维持。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实行了计划经济，高等教育由国家包办，免费教育涵盖所有大学，师范生每月还能额外获得生活费（伙食费）。1993年，国家出台《中国教育改革发展纲要》，规定非义务教育阶段培养成本收取一定比例费用。此后，除农林、师范、体育等专业外，其他专业开始收费。此间，师范生一直享受着比其他专业学生更优厚的免费待遇。1996年，高等教育收费改革扩展到师范类专业。2007年，国家决定恢复免费师范教育政策，首先从教育部所属的六所师范大学试点。

    二、试点方案简介

    根据试点方案，六所重点师范大学计划招收1万名以上的免费师范生，其中，北师大1050人，华东师大1000人，东北师大1500，陕西师大2600人，华中师大2200人，西南大学2945人。

    从2007年免费师范生招生情况来看，六所师范大学首次招收免费师范生生源数量基本充足，中西部地区的生源占到90.8%，西部地区占到58%；男生的比例占到近40%。从生源结构来看，主要有三类学生报考免费师范生：（1）特别有志向的学生；（2）特别贫困的学生；（3）还有一类是生活在城市、出身在教师之家的学生。但免费师范生的录取分数往往低于本校的非免费师范生，如北师大，其中的原因是
免费师范生在享受免费待遇的同时，不得不承担一系列相对苛刻的条件。

    在入学前，被录取的免费师范生要签订包括学校、所在省区教育部门和免费师范生自己在内的三方协议，即《师范生免费教育协议书》，该协议对免费师范生的权利义务做出了规定。在免费师范生权利方面，免费师范生将享受四方面的优惠政策：（1）免费师范生在校四年期间免除学费，免缴住宿费，并补助生活费，据统计，国家为每位免费师范生每年补贴的费用约为1万元，这笔经费将由中央财政安排；（2）免费师范生毕业以后将回到生源所在省份的中小学工作，有关省级政府将做好接收免费师范毕业生的各项工作，确保每一位到中小学校任教的毕业生有编有岗；（3）免费师范生在农村任教服务2年期间，师范院校将为他们的继续教育和深造提供便利条件，包括攻读在职教育硕士学位；（4）允许师范生在学校之间的岗位流动。

    免费师范生所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包括：（1）免费师范生毕业后必须首先回生源所在地工作，工作期限必须满10年；（2）到城镇学校工作的免费师范毕业生，应先到农村义务教育学校任教服务2年；（3）免费师范毕业生未按协议从事中小学教育工作，要按规定退还已享受的免费教育费用并缴纳相当于免费教育费用总额的50%的违约金，省级教育行政部门负责履约管理，并建立免费师范生的诚信档案（确有特殊原因不能履行协议的，需报经省级教育行政部门批准）；（4）免费师范生毕业前及在协议规定服务期内，一般不得报考脱产研究生。

    三、现行政策分析

    免费师范生政策推出以来，从考生、学生家长、学者等社会各界人士对该政策的看法而言，总体上是支持和肯定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免费师范教育政策重新唤起了人们对教育师资培养问题的重视。但现行免费示范教育政策是在缺乏深入论证和广泛征求意见情况下推出的，难免会有一系列问题。

    （一）从考生角度看

    1. 在报考环节：相当一部分家庭困难考生是因为“免费”才报考师范生的，这可能是考生自己的决定，但更多的情况是考生家长的决策，可能是违背了考生自己的意愿。也就是说，在录取环节，将来会有相当一批并不是真心喜欢教师职业的人进入了教师队伍。

    2. 在就读环节：对于那些本不喜欢从事教师职业的学生来说，他们对与此相关的课程恐怕难有多少兴趣和学习动力。由于是免费师范教育，学生的基本生活无忧，可能也难以激励学生为获得高额奖学金而努力学习。更重要的是，毕业后回生源所在地就业，而考生所在省份必须安排就业，学生不用为就业“犯愁”，面临的是一个确定的前途，自然也就缺乏为就业而学习的竞争心态。

    3. 在未来就业环节：就第一批从教育部重点师范大学毕业的免费师范生而言，他们受教育的平台较高，周围免费师范生范畴之外的同学和校友的工作较好、生活水平较高，这势必会对免费师范生形成直接的刺激，感觉“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与之相对照的是基层教育的艰苦环境，中西部地区就更是如此。如此大的反差势必会导致相当一部分考生流失和重新择业，而首批重点大学的免费师范生的职场竞争力还是比较强的。对此，进行约束的条件只有两个：一是赔偿全部免费教育经费并缴纳50%的违约金，按现行价格计算，总额在6万元左右，客观地讲，这对一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而言，并不是一个很高的数额，特别是考虑到经济增长和通货膨胀等动态因素，在2011年以后，这一资金约束力就更弱了；二是通过建立诚信档案，对那些违约的免费师范生要公布其不诚信记录，客观地讲，这种做法缺乏任何法律依据，并且不符合对人的基本尊重，在高度流动性的社会中，这也缺乏明显约束力。

    （二）从学校的角度讲

    目前，接收免费师范生的都是教育部直属重点大学。近年来，这些学校在大力发展师范教育的同时，也着力提高自身科研水平，与国际研究型高校发展模式接轨。例如北师大就于2006年正式被国家确认为科研型综合性大学。

    从师范教育的分工角度看，这些学校本身应逐步向教育领域的基础研究领域，并向省及省以下师范类院校输送人才，输送“教师的教师”，而不应成为培养高中、初中和小学教师的主力。现有免费师范教育政策，使得这些学校将一半或一半以上的精力放到免费师范教育，从而影响了高端教育研究和教师人才的培养。

    为此，有的学校并未按实际计划招生，而是将一半左右的指标转移出来，让这部分学生在两年之后重新做选择。此外，为避免其他生源受影响，还有的学校选择将多数免费师范生指标放到生源一直不好的省份。

    （三）从国家角度讲

    国家推出免费师范教育政策的初衷是为基层，特别是中西部地区培养良好师资队伍，促进这些地区教育的发展，并逐步形成“尊师重教”的良好氛围。这一政策用意良好，但从前文的分析可以看出，未来的收效未必理想。并且，尊师重教氛围的形成，更多地不是靠免费师范教育，而是在合理规划、机构精简基础上确实提高教师待遇。现在很多地方在提高公职人员工资问题上，公务员工资是一次到位，而教师工资则是分若干年到位，或者是公务员工资涨幅远高于教师工资，这势必会使得整个社会乃至教师自己都会觉得教师职业“低人一头，矮人一等”，势必会进一步助长“官本位意识”，反过来使得教师得不到主管部门的尊重。

    四、政策建议

    综上所述，提出如下建议：
    1. 首先要转变基层教师培养理念：让“最有志”于从事教师职业的人去当教师，而不是让“最优秀”的人去当教师；
    2. 系统规划我国的师范教育发展战略，而不仅仅注重教师培养这一上游环节。
    3. 国家出台相关政策，要求各地在教师队伍合理规划、精简高校的基础上，优先提高教师待遇，做不到这点的地方，不得给公务员加薪，并试点推行终身教师退休时给予高额养老津贴制度，这样才能真正留住教师，并形成尊师重教氛围。
    4. 从教师培养的分工来看，免费师范教育应该在省及省以下师范院校重点推行，相对而言，这些学校毕业的学生更能安心于本职工作，有利于基础教师队伍的稳定。教育部重点大学仍培养免费师范生，但要求毕业后选择在某个时间去农村支教1-2年。
    5. 国家对师范教育的重视和对中西部基础教育的支持，着眼点不应局限在师范院校内，可以试点在急需教师的中西部地区综合性大学和一般性大学发展师范教育专业，更有效利用现有教育资源，解决目前教师培养规模和形式过于单一的问题，更大规模地培养师资，吸引更多的人才到教师队伍中。

    尊师重教是中国悠久的文化传统，国家发展免费师范教育的政策使地方尤其中西部偏远地区的中小学基层教育看到了新的曙光。免费师范生制度所着眼的，不仅仅是解决乡村教师数量不足的一时之需，而更应从全面规范教学秩序，改善乡村教育生态，义务教育制度的贯彻落实入手，让穷孩子上得起学，让扎根乡村的灵魂工程师不至为一日三餐发愁，让尊师重教成为政府官员和民众的道德首选，从社会地位、经济待遇、文化环境上营造农村良好的教育成长氛围，如此才可能真正吸引到优秀人才投身其中。

    建议此提案受理单位：教育部

（责任编辑：杨振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