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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行健:未曾见面亦心仪

——遥忆1947年拜访马叙伦先生


    1947年下学期,我在“旧温属六县联立高级工业职业学校”任语文教师。是年冬,我应马叙伦先生之邀,前往上海拜访他。惜不遇,终未识荆。这件事,被卢孔阳同志写在《马叙伦》中,称为“尤其富于戏剧性”。但语焉未详,作点补充介绍,或许有其必要。

  1947年2月,我和游寿澄、李德新三人,先后参加了中共闽浙赣省委城工部。后来李去平阳,我与游在永嘉县城(今温州市鹿城区)开展地下革命活动。介绍人陈雪仙同志返闽之后,即无消息(后查明是组织方面原因),我们不知如何进一步开展工作,心中十分焦急。

  我们三人,早就在《周报》、《民主》等刊物上,读过马叙伦先生反对专制独裁,反对内战,倡导民主、和平的文章。真是酣畅淋漓,正气磅礴,说出了我们想说而一时说不出来的话,很让我们敬佩、感奋。我们三人中,游寿澄最爱好书法。不知他从何处得知马先生不但文章出色,书法亦臻上乘,就去信请教。既得马先生复信,他非常高兴,出以示我。果然朱栏信笺,墨笔直行,字写的隽雅清雄,令人爱不释手。但我想,目前内战烽火,愈燃愈烈,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民主不昌,独裁不倒,战争不熄,人民何处研墨走笔?我就写了一封信,寄给马先生,商谈时局走向。不久,先生来信,评论中有“南宋小朝庭”之喻。我以为南宋之际,是异族入侵,当今之世,乃人民革命,岂可相提并论?乃提异议。及再得先生来教时,未辩一语,即开列地址,约我去沪面谈。先生大度谦和,倾心相待,顿令我浮想联翩,设想赴沪一行,或可于先生左右,觅得党组织新的信息线索。但学期未满,无法弃教席离校,只得决定待学期结束,立即动身。

    1947年国民党统治下的时局,经济崩溃,已现先兆。物价一日数涨,公立学校薪水也不能按时发放。到了年底,补发来的“法币”,计算一下,连去上海来回的路费也难满足了。但事有巧合,那一年,恰值《鲁迅三十年集》发行征订。我苦于无力订购,眼看限期将届,一时异想天开,去信要求,希望赊订一套,待有经济能力时,保证如数汇款偿还。去信不久,竟收到一部全套的《三十年集》,内附短简,说是依许广平夫人意,赠送的。我喜出望外,即修书致谢。学期临近结束,我没有收到新的聘书。同时,家中来信,说屋前屋后,时有特务行迹出没,嘱我不要回家。我自己既无栖身之所,《三十年集》更无存放之处。恰同校有一位叶姓职员,拟购《三十年集》,我舍不得转让,答应半价抵押给他,以后赎回。抵押所得,就托他代我买好去沪船票。当时惯例,轮船招待乘客膳食。于是,我去沪的费用无忧了。

    永嘉名诗人陈仲陶先生,在上海有单门独院楼房一幢。其女素蟾,系我“简师”执教时的学生,曾邀我去沪寄寓她在北四川路家。住宿问题,也解决了。

    抵沪次日,就按马先生所开地址,登门拜访。既找到,竟是一圈大围墙,铁门紧闭。铁门右内侧,有几间平屋,只得在旁边叫喊开门。其平屋向外侧,开有横阔的窗子。窗不高,嵌玻璃,有横转轴,可翻开。久之,从翻开的窗缝间,出现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妇人,问我找谁。我赶快答应,说是马先生来信约我见面。她说:“人不在这里,可到襄阳路××号去找。”说罢,就把横窗翻紧不理了。

    我愣了一会,依照新址去找。依稀记得是法租界,道路宽阔,行人稀少,两旁都是洋房,路边多不知名的秃树干,道上树叶纷坠,寒风扑面。幸而素蟾用温州老酒汗招待,借着酒力,我穿着土织的呢大衣,聊可御寒。按门牌找去,寻到一扇小木门。一叩门,立即有一位中年男人来开门,进去原来是一间约六七平方的旧房子,还有一扇门通后面。我向他诉说来意,他叫我稍候,乃从后门出去,片刻,即返,很有礼貌地招呼我,示意我把夹大衣脱下来。他出手非常利落敏捷,只轻轻在我两肩一搭,就把我的大衣脱下,顺手挂在衣架上了。这时,我才奇怪自己身上并无寒意。环顾小屋里,也不见火炉炭盘。猛然省悟,大概是我这个现代“刘姥姥”,初次懂得都市里有“热水汀”吧。

  跨出小屋子,是短短的厢房走廊。廊尽,石阶三级,拾级而上,就进入象温州习见大户人家的中堂样子的“厅”,平房,出檐,阶前有小天井,却不见正大门。这个“厅”里,放着三张双人沙发,两张小圆桌,右侧有开着的房门,悬着门帘。似乎掀开门帘,里面才是接见会客的地方。门帘附近,站着一名中年男人。沙发上错落坐着几位客人,估计都是来访者。我就近坐在一张沙发上,心里在嘀咕:约我远道来面谈,怎么要杂在好几个人后面等呢?又不便贸然打听,四下环顾,才看清二张小圆桌,各配一面圆玻璃,下垫蓝、绿色呢绒,玻璃上,各放一本“拍纸簿”,旁置一系有细绳的“自来水笔”。心想,这大概是供来客“留言”用的吧!人已在等了,还留什么言呢?猛然觉得自己不同于他们:身无分文,在上海学生家吃白食,能挨着等下去吗?坐不住了,就站起身来,往圆桌直奔过去,拿笔写下“留言”,交给站在门帘边的男人。我想:已在里面的客人一出来,大概就可能轮到我了。

  不一会儿,门帘一掀,出来一位中年妇女,我以为是被送出的客人。不料,她却直接向我走来,我略带惊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来者神情潇洒,无闺阁之态,有男士之风,自称是马先生长女,名“龙媒”。一听这二字,我心中一震,这不是杜甫咏画马图名作最后一句:“龙媒去尽鸟呼风”的首二字吗?注家说,龙媒者天马也。真是名门子女,连名字也取得十分脱俗而有气魄。有此一念,所以印象特别深刻。《马叙伦》作者卢礼阳说,他在核对史料时,马氏家族中无此人名。难道是我一时听错,误记了几十年吗?令人悬念,仍记以备考。

  她从容恳切地告诉我:马先生于两三天前的夜间,临时被人接出,赴香港了。事出仓促,所以无法等你来。临行时,先生反复叮咛,说有浙江永嘉一位姓吴的青年来,应向其说明情况,告诉他不必滞留上海等待。言辞委婉,言语中透露出遗憾与关怀之情。我默然听着,从她没出来送客这一点上,推断她是看了我的“留言”,特意抽空直接找我谈的。她的一席话,于细微处见精神。使我理解先生在匆忙离沪之时,竟还惦记着数千里外素昧生平的一个小青年,恕其耿直,念其安危,顿感一位长者的宽厚真诚之情,涌动胸怀。我与先生虽未觌面,先生之风,仍令我心仪不已。

  没有见到马先生,当然十分惆怅惋惜。但这是国民党特务迫使的,我也只能带着遗憾与无奈告别而归了。

  半年后,联系上平阳党组织关系,乃继续从事地下革命斗争,直到温州解放。

  我于1984年入会,介绍人是马骅同志,1947年他也在“旧温属六县联立高级工业职业学校”教语文,与我是老同事。

    (作者系浙江温州师范学院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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