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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故黄河上“棹影斡波”“鼓声劈浪”。龙舟竞渡成了徐州人的新宠。然而，没有屈原的巴楚，没有伍子胥的吴越，没有曹娥的江南，徐州赛龙舟为了凭吊谁？

　　岂有堂堂徐州空无人？

　　论气节凛然，“徐州二遗民”阎尔梅、万寿祺不逊于“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楚大夫。

　　论英雄气短，定都徐州的项羽亦不输于名将伍子胥，更有说服力的是，楚霸王也是自刎江边。

　　论忠孝大美，为息河伯之怒投身徐州故黄河的苏小妹，可与殉父投江的孝女曹娥比肩。

　　然而，徐州人的感情天平，到底还是倾向了苏小妹——不然，人们不会把赛龙舟的地点选在苏小妹殉身的显红岛畔。

　　故黄河中的显红岛，端午节的赛龙舟，犹如活化石，忠实地保留了千年不变的情义徐州。

　　2

　　一千年来，苏小妹在徐州民间的名气，远远在她那位诗人政治家的哥哥苏东坡之

　　上。“苏小妹救徐州”“苏小妹是徐州的”“徐州署中苏姑墓”……

　　民俗学家应该给徐州的端午志涂上这浓重的一笔，尽管这只是一段传说，尽管这传说分蘖出两个版本——苏小妹乃苏轼之女，苏小妹乃苏轼之妹。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一声“吾舍身，水且退！”传音千百年而不竭。重要的是，沙洲已成显红岛，它真实地存在于故黄河畔。重要的是，“徐人至今凿凿言之”。

　　多少历史和传说，成为后来人的精神家园。屈原是，伍子胥是，曹娥是，苏小妹也是。正因为这传说，才成就了端午节的百舸争流，才成就了“苏姑显灵”的代代传诵。

　　3

　　有人不解。徐州既不滨江临海，也非水国泽乡，为何要迷恋于水手的游戏？外乡人读不懂这种“兴趣”。只有经历过水患、战胜过水患、忘不掉水患的人们，才会执着于赛龙舟。

　　故黄河上的赛龙舟，比汨罗江、比姑苏河、比曹娥江上的赛龙舟，于是，便多了一份精神力量。这是故黄河的馈赠，也是故黄河的热闹。

　　故黄河好像从来都不缺乏这种热闹。

　　1078 年重阳，苏小妹舍身御灾的第二年，苏轼在故黄河畔举行了轰动文坛的“黄楼诗会”，许多文人流连于此。随手拈来，巨星耀眼。秦观、苏辙、陈师道、王巩、颜复、张天骥……故黄河因为他们而更加婀娜多姿。

　　诗人们如椽大笔一挥，便写下了名扬千古的诗文。这诗文里，没有苏小妹这个“虚拟人物”。然而，这并不妨碍黄楼的“隐隐啜泣”——很长一段时间，黄楼改为黄楼庙，庙内苏东坡与苏小妹的塑像一同站在徐州人的感情天平上，任后来者心藏福祉。

　　4

　　忽然有一天，显红岛来了一群画匠和雕工。不久之后，显红岛上雕梁画栋、虹桥水榭，显红岛成了公园。公园的主人是苏小妹。她再也不需要累年借宿于兄长家——苏轼的黄楼。

　　把最美的风景留给百姓，把最好的家园留给前人。珠山风景区留给了张天师——他的雕像高大巍峨。燕子楼公园留给了关盼盼——她的雕像大美无言。南郊公园留给了彭祖——他的雕像慈眉善目。汉文化景区留给了刘邦——他的雕像威加海内……显红岛还缺少苏小妹的雕塑。

　　显红岛的斜对岸百步之遥倒有一块石雕，那石雕威武、厚重、洒脱，上书“百步洪”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苏东坡的《百步洪二首》镌刻其上。潘季驯的丰功伟绩镌刻其上。徐州人的治水记忆镌刻其上。

　　显红岛因此生出一份温柔，多出一份温暖。感谢显红岛，让苏小妹才从历史烟云深处走出。

　　5

　　苏东坡与徐州，心手相连不可分。

　　最先参透的是秦少游——“我独不愿万户侯，但愿一识苏徐州”。

　　从此，“秦少游与苏小妹”的雅俗趣闻便载满了坊间——城中那座快哉亭，记录了“苏小妹三难新郎”“苏东坡为苏小妹、秦少游主婚”等故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年而不为所疑。

　　后来人，谁都不忍拆穿这面“西洋镜”。于是，大兴土木，筑了“苏姑墓”，修了“苏姑庙”，办了“苏姑庙会”……那片留住苏小妹一袭红袍的显红岛，已然成为一座城的精神寄托。

　　一千年后的故黄河，河北端“黄楼明月，长留太守清风”，河南端“红岛清幽，不尽黎民厚意”，一样的精彩，一样的感动。

　　苏小妹的名气足够大了。再提及徐州与谁“不可分”，再提及故黄河与谁“不可分”，应该是苏小妹了吧。

　　（2023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