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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辈子编辑工作的父亲

发布时间:2018-05-02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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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多万字,二十六卷本的《叶圣陶集》的出版和再版,应该算得上是一项不小的工程。从收集、抄写、分卷、编辑、写前言、写编后、为每一卷配照片、为每一张照片写说明,从书籍的排版到封面的装帧设计,到后期大量的校对工作,所有这些编辑事务放在一个人身上,工作量真是大到难以想象,但是有着丰厚的编辑经验的父亲,坚持每一件事情都亲自动手,独揽了做这套书的每一个环节,在责任编辑缪咏禾先生的倾力协助下,最终完成了全书的出版。

父亲过世后,有关部门在为他写的生平中有这样一段话:叶至善同志的一生几乎都在用语言、用笔墨、用实践在编写、在解读、在传承父亲叶圣陶先生的教育思想,编辑思想和文艺创作思想,为后人研究叶圣陶留下了翔实可靠的资料。我们以为,给父亲做这样的评价是中肯的,也是符合实事的。

就这样,为了青少年读者,为了爷爷,父亲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为别人做嫁衣裳,为此放弃了许多自己想写的文章,想写的书,而今留下来的一些文字,是父亲在做这些工作的空隙见缝插针完成的,真的是少之又少。为了纪念父亲,我们把他的文字收集起来进行整理,出版了《叶至善集》的六卷本。尽管只有六卷,也足以反映父亲对于编辑和写作的热爱,对编辑出版工作的熟谙;也足以看出父亲涉猎的方面众多,兴趣爱好非常广泛。父亲爱动别人没有动过的心思,爱尝试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他总是不断地求新求好,是一个很有智慧,很有兴味的人。

珍贵的瞬间总会留在头脑里,成为抹不去的记忆。一九八七年的四月二十四日,在父亲的七十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全家人围坐在摆满酒菜的圆桌前,准备举杯祝寿,这个时候爷爷站了起来。他说:“今天是至善的七十岁生日,我要说几句话。”爷爷的举动让我们感到有些意外,热闹的席间顿时鸦雀无声。爷爷善于演讲,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无论大会小会,他都可以站起来就讲,不用讲稿,意思却能说得清清楚楚。但是在家里,爷爷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其事地讲过话,在我们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而且看得出来,这些话爷爷想了有些天了。那一年爷爷已经九十三岁了,说话的声音依然洪亮,条理依然清楚。可惜的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爷爷要讲话,没有能把他的话记下来。时隔多年,当时他说了些什么,我们已经记不清了,大概的意思却没有忘。爷爷夸奖父亲,说父亲做编辑很努力、很认真、他兴趣广,肯钻研,做了许多很有创意的尝试,在许多方面超过了他,做得比他要好。最后他说:“对于这个儿子,我感到很满意。我说这些话,也有要大家向他学习的意思。”爷爷的讲话,让这次家庭寿宴显得有些庄重。大家鼓掌举杯,向两位老人表示敬意。父亲的脸上是得意时才会有的充满童真的顽皮的笑。七十岁的儿子得到九十三岁的父亲的肯定和夸赞,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儿吗?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爷爷写过一篇《做了父亲》,在那篇文章的最后一节他说:“对于儿女也有我的希望。”“一句话而已,希望他们胜似我。”在那一刻,爷爷有没有想起五十多年前自己写下的心愿?

十个月后,爷爷过世了。

人们常用父爱如山,父子情深来形容父子之间的爱,而这远远不能描摹爷爷和父亲间的情感。父亲和爷爷生活了七十年,一起经历了所有的家事国事。他们俩人既是父子,又是师生,是同事,是朋友。我父亲在文章中深情地说:直到父亲过世,我才突然感觉到失去了倚傍——七十年来受到的关心和教育从此中断了。父亲的关心和教育似乎是无形的,像空气一样。我无时无刻不在呼吸,可是从没有想到,自己生活在空气的海洋里。

今天是父亲叶至善先生的纪念会,我们却说了些爷爷和父亲的往事,因为说到父亲,实在离不开把父亲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的爷爷,纪念父亲就是纪念爷爷。更巧的是,今年刚好是爷爷过世30周年,在这个日子里,就让我们一起来缅怀和纪念这两位可亲可敬的老人家吧。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二年了。每当交响乐在耳边响起我们就会想起父亲,是他让我们在小时候就听到了莫扎特小夜曲和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每当欣赏油画作品我们就会想起父亲,是他让我们认识了米勒和他的《晚钟》,梵高和他的《向日葵》;每当仰望星空我们就会想起父亲,是他教我们认识了广袤的银河系,认识了牛郎星和织女星;每当看到了花草我们就会想起父亲,是他告诉我们那是乔木,那是灌木,那是豆科植物,那是蔷薇科植物;每当看到墙上挂着的爷爷写的:“得失塞翁马,襟怀孺子牛”对联的时候,我们就会想起父亲,他做的这幅对子是他一生的写照,更是留给我们,教导我们做人的道理。父亲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们,他一直在伴着我们生活,伴着我们前行!

父亲,我们想你!父亲,我们爱你!

2018年4月23日

作者:叶小沫 叶永和     责任编辑:张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