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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野菜亲亲树

发布时间:2018-09-19  来源:《山西民进》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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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时的我每当面对植物的时候,哪怕只是细小、卑微的野草,也会有一种由衷的喜悦,我甚至觉得自己也是植物中的一员,渴望融入它们的世界,分享它们的喜怒哀乐。

  早春,当北方的天气还在寒冷和温暖之间摇摆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便不顾母亲们的絮叨,迫不及待地换下了花棉袄老棉裤,每天一放学就往村外跑,到渠堰上看柳牙儿,到地里看草尖儿,顽皮的脚步早早就踏遍了春天刚刚苏醒的田野。

  田野里最早长出的是一种俗称“小蒜”的野菜,长得貌似大蒜,所以叫小蒜,用小蒜调馅子做出的饼子味道独特,很是馋人。大人们说小蒜只能在清明节前吃,一过清明就被鬼抓了不能吃了,现在看来这种说法没有什么道理,因为这几年我们清明以后吃过不少次小蒜,既没有惹鬼上身也没有不良反应。其实,在平川,土地很金贵,精耕细作的农田里野草野菜并不多,小蒜也一样,尤其是在清明之前,很稀少。但每到星期天,小伙伴们还总是要三五成群结伴到地里挖小蒜,大家辛苦寻觅半天,最多也只能挖一大把,好在吃小蒜并不需要数量,而是要那个味儿,那种春天的味道。

  柳树是长在我们眼前的第一抹绿,那些年,柳树在村子周围总是随处可见,村头、路边大的小的、直的弯的,特别是小河旁、渠堰上到处都有一蓬一蓬的柳树棵子。老话说“柳树好活,杨树快长”,乡亲们经常从大柳树上砍下旁枝儿栽在房前屋后,只要浇水,必定能生根发芽,长城树荫,就地取材省了买树苗钱。而想要快点成材就载杨树,杨树长好了五、六年就能做房檩,八年可以做大梁。因此我们童年的春天总是“杨柳依依,白絮飞飞”,柳芽儿一冒头,小伙伴们就不约而同地去折柳枝儿,扭柳笛儿,编柳帽儿,这些活动主要是围绕那些水渠边的柳棵子。现在想想,虽然当时有点不懂得爱惜植物,可要是没有那些柳树棵子,我们童年的春天真就少了一抹绿色。大人们也喜欢柳树,他们需要嫩柳条编筐子、编笸箩、编笊篱,所以每年会在适当的时候割柳条,割回来脱去表皮,变成白白净净的嫩条子,巧手的男人们把嫩条子在手里左摆弄右摆弄,不久就摆弄出了漂亮的物件儿,那些物件儿虽然很漂亮,但可不像现在的工艺品,摆设供人观赏,而是要派大用场的,比如收晒粮食、盛放瓜菜物品等等。记得邻村有个专门编笊篱的,乡亲们喊他光在(名字),大约有点傻,老婆叫荷叶,半疯半傻,两人基本靠乞讨过日子,但光在会编笊篱,每年春夏之交总要背着笊篱走村窜巷卖,邻村上下的女人们便形成了习惯,谁家需要笊篱了就等着光在来,一是光在的笊篱结实,二呢也是照顾了他的生计。

  柳树一带头,别的树们也纷纷伸出了枝枝芽芽,春天就热闹起来了。刚刚舒展开来的杨树叶子碧绿水嫩,很是漂亮,家庭主妇们便让小孩儿上去酹下嫩叶,拿回家用开水焯了凉拌着吃,既新鲜又爽口,给春天单调清苦的乡村饭桌增添了不少生气。那时,在乡下还有一种树带给我们许多的欢乐,那就是榆树,它在我们眼里总是独树一帜,起先像小孩儿学画一样一笔一笔描出一嘟噜一嘟噜的榆钱儿,那些淡绿色的小精灵对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来说,既是美妙的艺术品,又是美味的小零食。那时我家墙角有一棵老榆树,虽老却也枝叶繁茂,每年春天榆钱儿稠密健壮,很是诱人,我常常让父亲折一些小枝丫分给小伙伴们当干粮吃,最经典的吃法是一手握着小树枝,一手攥着咸菜,一根咸菜一撮榆钱儿,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大人们是酹下榆钱儿,洗干净拌了面,做成不烂子蒸着吃。当那些圆圆的淡绿色小精灵渐渐淡出我们的视线以后,榆树又像变戏法儿似的长出尖尖的春绿色树叶儿,榆叶儿初长成的时候,采摘下来和土豆一起做成卤汤,浇在高粱面鱼鱼上,光滑鲜嫩,那叫一绝,好吃得很。我们小时候村里很多人家院子里都栽着榆树,那是因为榆树还有一大用途,就是做榆皮面。榆皮面掺在高粱面里做出的面条又光滑又筋道,口感大好。要知道那个年代高粱玉米也要节省着吃,更不用说小麦面了,一年到头也就是能吃上三、五顿吧,没有小麦面就做不出面条,纯高粱面没有筋度,一煮便成了面糊,只有掺了榆皮面才能吃面条。

  清明过后,田野里到处散发着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各种小草和野菜也纷纷显露身手,它们顶着春风,沐着春光,欢欣地向上生长。泥土和植物用激情勾兑出一种让人陶醉的气味,那种味道总是让小伙伴们兴奋不已。每到星期天,我们早早就喊了伙伴们去挖野菜,每人挎个竹篮,拿一把小铁铲,满地找野菜,什么艳艳莜、嬛嬛菜、猪耳朵、粽子花、沙蓬等等,这些是喂猪的,还有人吃的,什么甜苣、苦苣、灰菜等。春天的野草野菜金贵,许多时候都装不满篮子,但我们总是乐此不疲。

作者:王海英     责任编辑:刘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