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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

发布时间:2018-10-12  来源:《山西民进》201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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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老人说,这里原本没有人,闯关东开始有了人。人渐渐的多了就有了屯子。那些年这儿常闹胡子,那个东北王张作霖的家乡离这儿就不远。早先他也是胡子,后来玩儿大了就称霸东三省,成了奉系大帅。

  解放后这里发现了石油,就有了这座城市。从动车站到市区,一路上看见的是采油的磕头机,一上一下,上上下下,不紧不慢的有条不紊。市区的公园、单位的院子、街道的街心花园也无处不在着。感觉这座城市就浮在石油上,不小心碰到了哪个机关,就会像加满油的汽车风驰电掣起来。

  这里有原本自生自灭、后来成了独特风景的红海滩。实际上就是一种海滩藻类。每年的国庆节前后满眼的红就弥漫开去,火红火红的一望无际。我几次来都是冬季,自然不会看到这浓烈的景致。只是翻画册看看而已,或听亲戚朋友信口说说罢了。

  这里还有丹顶鹤。自小见多了鸟、雀,都是世间俗物,丹顶鹤佛如仙鸟,高贵、神圣的如传说。但也没见到过。前些年听一首歌,说一个小姑娘为了救一只受伤的丹顶鹤牺牲了。想,这鸟更是神鸟,附了人的灵魂。如此也就真的无缘见这鸟了。这城依了这鹤因此又叫鹤乡,自是有了一股仙气。

  这里还有亚洲最大的芦苇荡,因为是冬天,也没缘看见。但我看见过老家浊漳河小河叉里的芦苇。春风吹过,芦苇就钻出来,尖尖的向上窜,端午节前就繁荣成满满的一河叉,密不透风的。有很小的鸟在苇叶上搭了窝,我们就去摸了指头肚大小的鸟蛋磕破了喝。我的生日是五月五,五月五家家吃粽子,就采了苇叶来包,自有一股清香沁入心脾。所以我对芦苇有一种神秘的说不清楚的情愫。收苇时节,房前屋后、沟沟叉叉就一团一团随风游走着棉絮一样的苇絮,毛茸茸有暖暖的感觉。一个小河叉的一搂苇子让我魂牵梦萦情不能禁,如果是铺天盖地、向天际蔓延开去的芦苇荡该是何等的景象?该如何去言说?

  这里盛产大米和河蟹。东北产大米不稀奇,稀奇的是水稻和螃蟹一起养,水稻和螃蟹相濡以沫这就生态了。大街小巷的门面房一多半都挂着蟹田米、稻田蟹的招牌幌子。国庆节前后河蟹上市,来这里的人就是冲着那肥美的蟹脂蟹膏来的。

  如今我们的物质生活很丰盛了,丰盛的天天有肉吃,吃的挑肥拣瘦仍然“三高”有了儿童化倾向。开始挑三拣四地吃很多以前以为不能吃的海鲜和飞禽走兽的身体、内脏。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百无禁忌了。有酒喝,但白酒喝成酒精肝了,啤酒喝的痛风了。开始喝红酒,学洋人很绅士地摇来晃去的醒酒。可喝起来却不贵气,半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身上的衣服全是新的,包括裤头袜子,衣柜里的衣服也是新的。可还是不够穿,应时应季的还要去购置,半天一天的把街都逛累了。时装天天上市,家里也成了服装展示柜。替换下来不穿的衣服新新的给村里的亲戚,人家嫌你穿过不要。给扶贫点的贫困户,扶贫办说给钱和米面油吧。言外之意还是怕人家不穿。

  所以如今所谓的年味儿就只有彩灯和鞭炮声了。彩灯没有污染,还可以装扮靓丽城市,让城市的夜比白日美的有层次有色彩,白天不懂了夜的黑,深邃的神秘兮兮也如传说。因此,彩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丰富多彩、绚丽多姿。除了传统的纸糊的挂在里弄巷子,更有了霓虹的、led的挂满高楼大厦,更有把街巷的树干树枝也依形缀满了米粒儿大小的灯泡,火树银花五彩斑斓成不夜天了。在街上走,如穿行在梦幻童话故事里。

  因为环保,因为雾霾,鞭炮从城市销声匿迹了。新桃还在换着旧符,一岁除的时光推移里却没有了鞭炮的声声炸响。鞭炮声成了成年人的梦魇,现在城市里出生的孩子只有在唐诗宋词里去诵读和意会成为已经的传说。但是,没有关系,现在还用不着去农村,可以来这座城市,这里还没有禁放鞭炮,这里的鞭炮市场红火的很,每家都要买成箱成箱的烟花爆竹,从腊月一直放出正月。午夜时分从远处忽忽悠悠传来的一声炮竹的闷响,遥远成空空荡荡。新旧岁月交替的让人有了思古的幽情。

  这里的屯子还有过去的模样,尽管散落于平原如棋子。白墙青瓦篱笆院,屋顶的烟囱袅袅着白烟,静谧的像一幅画。我见过有雪的东北大平原,银装素裹,千里冰封。马拉爬犁如一个逗点在雪原上移动,缓缓的像东北冬季悠长的时光。只有被厚厚的雪覆盖着的屋顶款款飘出的一缕炊烟,才让白色的世界有了生命和温度的感应。今冬无雪,这平原、这屯子便少了许多的韵致。公路和城市的街道清冷的泛着太阳的光,如芒刺儿扎人的眼。风是停不下来的,“一年一季风,从春刮到冬”。电视台播报的气温和体感温度那是两个概念。穿着棉衣裹着围巾如狗熊,清鼻涕还是吸溜吸溜的流,眉头就觉得硬而紧。来电话了,手就捏不住手机,风像针一样的扎。这里的朋友说,你若室外小解,手里一定要拿一根棍子不停地敲。

  难道过春节所有的城市都如北上广深一样在上演“空城计”吗?这座城市可以算到四线五线了,不应该呀。可是这儿的车真少,稀溜溜跑着几辆。因为少也就不急着开,不慌不忙的,没有滴滴按喇叭的怒路病。路上的行人也没有乌泱乌泱的如赶集,冷不丁见着一个两个,要么缩了脖子在衣帽里,走的却不急,悠悠闲闲的。要么就牵了一条两条的狗,也不宝呀贝呀地与狗亲昵。人和狗都不说话,就那么溜溜达达的,人遛着狗狗遛着人。只有那妇人的鞋跟踩着自己的影子走,水泥路就一声一声呻唤的紧。

  来这里过年是要找个家的,有妈才有家。自从我的双亲过世后,没有归依的感觉就惶惶如那街上的流浪之犬了。幸运的是我还有一位母亲~~我的岳母。今年是她老人家的本命年,虚岁就85了。东北的老人冬天很少出门,叫猫冬。她就坐在床上,摆摆扑克牌,有精神了和儿女玩儿几圈麻将,说说家长里短。闺女们就猫儿一样躺卧在她周围,说说笑笑的,困了就闭了眼在她身旁打个盹。过年是来陪老人的,我却暖和温顺如了那只牵在主人手里的宠物了。

作者:韩少辉     责任编辑:刘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