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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书和刻书

发布时间:2018-11-12  来源:摘自《书话文丛·书香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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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通古书约》和《古欢社约》正是这样的产物,字里行间,处处跳动着藏书家的脉搏,在昭告其患得患失的心情。然而这是不足为训的。每当读着它们的时候,我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仿佛看到了什么本来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一样。记得梁启超死时,遗嘱将藏书五万册移交北京图书馆,于1929年办理手续,曾经轰动一时。现在试读双方互换的信件,却原来并非捐送,只是一种有条件的寄存,在当时已被誉为创举,这以前的情况便可想而知。至于说效法梁氏,固然继起有人,但要成为整个社会风气:公家能够认真地处理书籍,私人能够放心地将书籍交出去,让自己心爱的东西有个妥善的归宿,的的确确,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才有的事情。

  由此看来,如果说旧时藏书家有什么贡献的话,主要不在于借书存书,而是长期以来颇为风行的刻书。因为刻书无损于己,有益于人,藏书家皆优为之。曾经刻过《学津讨原》和《墨海金壶》的张海鹏说:“藏书不如读书,读书不如刻书;读书只以为己,刻书可以泽人。”历来由藏书家翻刻的古书不少,便是个人刻的也不止一种两种,因此多数采用了丛书的形式。张之洞在《劝刻书说》里,表扬了鲍、黄、伍、钱四家,指的是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黄丕烈《士礼居丛书》,伍崇曜《粤雅堂丛书》,钱熙祚《守山阁丛书》《式古居汇钞》和《指海》等,这些都是卷帙浩繁、包罗万象的大丛书。此外如杨氏《海源阁丛书》、潘氏《滂喜斋丛书》、黎氏《古逸丛书》,虽然数量上不及前者,但在书林颇负盛名,翻一翻近年上海图书馆编辑出版的《中国丛书综录》还可以看到不少有关的材料。

  在私人刻书方面,影响最大的是虞山毛氏汲古阁。汲古阁刻过《十三经》《十七史》,刻过《津逮秘书》、唐宋元人集和别的一些未曾梓行的珍本。当时远至云南,也有人遣使携款,到常熟购书。几百年来,毛刻风行天下,其中如《说文解字》《宋六十家词》《四唐人集》《八唐人集》等,很受学者称道。毛子晋是明末常熟有名的藏书家,他的收书方法极为别致,在大门前挂个榜,写道:“有以宋刻本至者,门内主人计叶酬钱,每叶出二百;有以旧钞本至者,每叶出四十;有以时下善本至者,别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末两句,在穷读书人看来,未免有点咄咄逼人。不过商贾是欢迎的,一时南北书舶,群集迎春门外七星桥下,至有“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鬻书于毛氏”之语,毛家为了翻刻古书,设有印书作坊,雇刻工二十人;印书用纸向江西定制,分厚薄两种,厚的叫“毛边纸”,薄的叫“毛太纸”,说明了至今尚在沿用的这些名称的由来。但是汲古阁的下场却很惨。相传毛子晋有个孙子,讲究茶道,购得洞庭山碧萝春茶叶,虞山玉蟹泉泉水,一时没有适当的木柴,这位孙少爷看着《四唐人集》的雕板,叹息说:“以此作薪煮茶,其味当倍佳也。”于是每天劈一些,烧一些,所谓“家近湖山拥百城”的汲古阁,不久就断送在这位“风雅”子孙的手里,烟消云歇。

  别的书板也随着流散。其结果,不过是使后人枉费心机,大做其《汲古阁书板存亡考》而已。

  毛氏汲古阁抄本,特别是他的影宋本,一向受藏书家重视。

  至于刻本,只算作瑕瑜互见,因为其中的一部分,没有以所藏的善本作底本,刻书的时候,又未能亲自校勘,细加厘订,而只是雇人代劳,以致舛误极多。段玉裁、孙从添、黄丕烈都曾对此表示不满。《书林清话》甚至说他流传谬种,贻误后人,断定其功不掩过,不能于校雠家中占一席地。汲古阁的受到这些责备,于理是允当的,但同是这个《书林清话》的作者,对于另一部也是错误百出的丛书——《楝亭十二种》,却又曲予庇谅,这就不知道他究竟是为的什么了。

作者:唐弢     责任编辑:张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