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会刊撷英  >  精品文章

“火星来信!”

发布时间:2019-02-19  来源:《贵州民进》2018年第4期

放大

缩小

  我出生的施秉县大塘村是1980年8月搞的包产到户。我满月后就“参与”了“包干到户”分田土,是改革的春风吹着长大的。流水行云几十年,有一段温馨暖了少年的心,那个偶然成就了我的“后来”。

  模糊的记忆

  孩童时,虽然没有父母提及的吃蕨粑、苕藤充饥之类,但模糊记得一年有半还是杂粮掺合,才不至于青黄不接。大人们说,不搞集体,秋收进了自家粮仓,除了上交公粮和按规定卖余粮外,剩下的自己可以把控过日子了。杂交水稻未推广前产量低,白米饭不是天天一年到头都能得吃的。过了正月十五后就开始在米饭里加洋芋,换着加红苕,三四月加包谷砂。随后一般包谷比例越来越大,有的人家就改成吃几餐包谷饭再吃几餐白米饭轮流来。日子都这么过。

  那年月最期盼有远方的客人来家,可以“意外地”吃上香喷喷的米饭。当听到三两个月才能听到一次“卖肉喽、卖肉喽”的吆喝时,口水就情不自禁地冒出来,那是“过年”的味道。若遇到我家没人在家时,卖肉的便割下一两斤,用棕叶拴起挂在檐柱的销子上,外面再罩个斗篷草帽之类,在旁边板壁上用粉笔写上“1斤7两五月初四”。

  火星来的信

  1990年,我们国家成功举办北京亚运会。那一年,我读小学五年级,凯里铁路子弟小学到我们新桥小学慰问捐物。在捐赠仪式上,我作为少先队中队长被选派代表我们学校向友校师生汇报学习、生活情况。

  当时给每个学生发两件衣物(一件上衣和一条裤子)和一本书。

  到我领衣物书籍时只剩两件衬衫,好像是海军服款,我觉得太洋气怕穿不出去就只领了一件,后来才知道是凯里铁小校服。书还有好几本,征得老师同意我多得一本:一本是《鲁迅全集》,一本《唐诗宋词三百首》。《鲁迅全集》扉页题有“学习鲁迅先生硬骨头精神”11个字,没落款,从工整有力的字迹看来可能是大人看过的书,另一本书的背面画有一个小孩和一条小狗,估计原主人是一名小学生。

  那个年代一年内只有偶尔看到一两次电影,有书还是很看得进去的,虽然大多数看不懂,但是认识了更多的字。后来攒上几毛钱,赶场天到城里租回一两本(套)书来看,以此习惯,不知不觉间,竟然看了卧龙生、金庸、古龙、琼瑶们。

  晒着太阳钻进《碧血剑》、《书剑恩仇录》、《射雕英雄传》里,就像当下“王者荣耀”和“吃鸡”,经常让牛吃了别家的庄稼,有几次还把牛丢了没少皮肉之苦。

  读书给了我营养,那是后来才感觉到的。

  铁小的几位学生代表小伙伴关心我们山区同学的学习情况,王中磊、刘艳、陈肖婷和另一位刘姓同学联名给我寄来一封信。

  1991年2月28日收到这我人生中第一封信时不知所措。先是交给班主任,班主任觉得此信事关两校友谊,立即报告教导主任并送达校长。信打开了,确如猜到的内容,看得出铁小四位同学非常用心。信封里还有一张贺年卡,写满元旦及新年的祝福,结束语还“期盼远方亲爱的同学收到信后给我们回信,我们老师希望有机会你们老师带你和其他同学一起来我们学校作客,祝元旦节快乐!”。

  落款日期1990年12月1日,信封上的凯里湾溪支局邮戳为1990年12月3日,约60公里距离,再算上进县城邮局倒腾到新桥也不过90公里,用了整整90天。校长和教导主任开玩笑说:“火星来信。”

  折腾的电话

  1996年我进入中专,学校离家130多公里。当时没有直达班车,三转两转的早上六点多出门,傍晚七点多才到学校。真是出了远门。

  学校临河,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第二天父母亲回时一直念叨:这个地方好冷,我们回家就给你置办一件厚的衣服寄来。

  一个月后的10月3日,校办主任陈老师推开我们教室门,叫我快去接家里来的电话。

  在城里读初中的那几年,班上有两个同学家里是有电话的,那是身份的象征,但凡什么事情他们都比别的同学多一份优越感。那个年代打电话还是奢侈的消费,邮电局设了一排三五个就能容进一人的小房间,挂有“公用电话”和编号几个字;挂号:给你一张单子自己写上详细地址和接话人姓名,电话员将你的单子反放在那一摞看着就怀疑人生的相同单子上面,你就到旁边站着竖起耳朵等“点名”吧,不能走远还不能走神,在都在大声武气打接电话的一个不大的房间里,要是没有听到运气好接通叫你的名字,那不怪电话员——你再等没有定数的一轮吧,但愿你没有心脏病。万幸接通了,捡重要的快讲,一分钟几块钱的话费更是吓煞人。

  我从四楼冲下一楼,才想到没听陈老师说在哪里接电话,折返上楼找到陈老师:“快去校长办公室”。冲过操场一口气窜到三楼,挨个看门牌最后一间贴了“校长室”,门是全开的。“报告!”校长戴着眼镜在看报,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可以进去。我跨进办公室,听筒当话筒喂了起来。

  “挂了的。”校长说:“你父亲没说清是哪个班,只说专业和你名字,我请主任去你们那几个班找你,这一来一回起码20分钟,我让你父亲过半个小时再打过来。不然,几十百把块钱话费乍咋个遭得住,几百斤大米还不够打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问棉衣是否收到,已寄出二十几天了。棉衣已收到,我已回信得11天了的。

  电脑的“成长”

  一个学期后,进入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的那一年。我们开设了《计算机应用基础》课程。与其说是开设,还不如说是发了一本课外书:一是不算主、副科,不参与考试;二是老师只讲一节课。

  老师充满热情和无赖地给我们班上了仅仅的一节计算机课,没有套路,抑或也不需要备课,就像聊天。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听得入迷,还从老师的“聊天”中归纳出四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计算机又叫“电脑”,按电脑的哪里开机;二是电脑是用来打字和收发邮件的;三是电脑还可以做会计帐,是“电会”专业的主科;四是电脑还可以用来打游戏。

  老师“聊”到收发邮件那一段因为“不可思议”,我很来劲听得仔细:一封3000字的信可以通过电脑一秒钟传送到全国任何一个大城市;要传到美国英国也只要几秒钟——怎么可能?我那一封不到2000字的凯里来信90公里送了90天才到呢。

  我后来想方设法混进“电会”班偷听计算机课,再后来与“电会”专业的几个热爱计算机的同学交成朋友,一起练指法、背字根、记理论……有趣的是,在微机室实操实训中,由于我的学习进度快,计算机老师一直误把我当成“电会”学生在指导。

  从一开始学习电脑以来,计算机的迭代与系统的升级实在是太快了,不得不用“飞速”二字形容,也因此加速了我的学习节奏。比如说,开学之初,大家都在学习286,不过据说其他学校已用386进行教学了。

  一个月后,由于主动学习这门课的学生越来越多,学校根据需要扩展教具又增加了一个微机室,购置了30台新的386机器。386的优异性主要体现在处理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而且彩色显示器更是“引人入胜”。不过,学校制定的上机费比286贵了一倍:每小时3元。

  又过了两个月,486面世,学校作为国家劳动职业第61签定所,紧急购进10台用于教学和考试,据说当时一台采购价上万元……第二年,586刚上市,学校立马为计算机任课老师配置了三台,理由是“与时俱进”让老师掌握最新系统以便传授给学生。

  所幸,再怎么更替和升级,基础理论是相通的,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当然越是升级,功能越强大,易用性,操作性越来越优化。

  再后来,计算机硬件与软件开发的新品真让人应接不暇,广泛应用于人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检验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论断。

  ……光阴荏苒,我作了一个假设,三十几年前。

  那吆喝“卖肉”的叔伯,在我家的院坝,掏出手机拨通我父亲电话,称了两斤半净瘦,母亲说,能不能微信视频一下仅剩的那一支猪脚肉质如何?两斤半净瘦和一支六斤的猪脚,总共124元,父亲微信付了款。

作者:马嘉许     责任编辑:刘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