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会史纵览  >  名人轶事

繁星  大海  玫瑰

发布时间:2019-03-04  来源:冰心文学馆微信公众号

放大

缩小

  一、我专程去了北京

  当北京医院第二次为冰心先生的病情发出病危通知的时候,我知道,我该去北京了。

  那是1999年2月24日的下午3时,大年初九。一个百岁老人在10天之内连续两次发出病危通知,我知,这就不是轻易能够挺过去的。10天前,也就是2月14日,大年除夕的前一天,虎年最后的第二天,北京医院对先生的病情发出了病危通知,但那次在我的感觉中,先生可以挺过这一关,进入她百岁华诞的年头,尽管民间有老虎的尾巴最后要扫一下的说法,不知怎的,我就是相信先生可以挺过!就像1995年的年初,先生连续28个小时昏迷,反复地念着“亲娘想我一阵风,我想亲娘在梦中”,28小时后沉沉地大睡了一场,醒来之时,一切如常;也就像1997年8月24日,冰心文学馆开馆的前一天,先生忽然肺部感染,高烧不下,远在瑞士访问的吴青匆匆赶回,但就是冰心文学馆开馆之日,随着那阵西方飘来的祥云,为在烈日之下参加庆典的人们带来荫凉之时,远在北京医院的先生的体温也渐渐地退下了……果然,2月14日的危机又挺过去了,当万家灯火的除夕之夜,当新年的钟声敲响之时,先生与她热爱的祖国和人民欣喜地进入兔年。大年初一,她的儿子吴平带来鲜花,为母亲拜年、祝寿,鲜花的贺卡上写着:“庆贺妈妈百岁大寿!!!儿,吴平 叩上,1999年大年初一”。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惯,新年一到就是百岁了,也许是这个原因,吴平选择的献给妈妈的新年贺卡是生日贺卡。但是这回不一样,在得知第二次的病危通知时,我有一种不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由于尚处于春运期间,连续三天没有买到飞机票,直到28日的下午,我才登上了厦门航空公司的8115航班,匆匆飞到北京,选择了离中央民族大学最近的万年青宾馆下榻,打了电话,告知我已到北京,吴青说,我妈妈的情况很不好!

  我是在下午5点进到中央民族大学教授楼34单元二楼。冰心先生自1983年后一直居住于这座公寓。吴青正在做卫生,说,明天姑姑要来,她已在杭州等车,要赶来见妈妈一面,她说,妈妈很痛苦,呼吸都很困难,走了也是解脱,她在遗嘱中说,希望能打一安乐针,让她平静地死去,这不可能了,她很顽强,但也确实痛苦……尽管知道妈妈走了是一种解脱,可在感情上又接受不了,妈妈走了,我就没有妈妈了……吴青说到这里,伤心地哭了……之后,便将我带到先生的卧室兼书房,在衣橱上,有一张放大了的先生披着白色纱巾的彩色照片,吴青说,就用这一张照片,这是我儿子钢钢为姥姥拍的,照片就放在这里,让爱她的人来家时,在这里向妈妈告别,吴青说,到时,将她父亲的骨灰从八宝山请来,让他们回到这屋里,与妈妈同住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我又一次环顾了这间普通的卧房兼书房,几架书橱依然靠墙而立,先生住院前的书桌整洁如昨,两张木板铁架子床上,铺上了干净的蓝格子床单……

  回到客厅,陈恕将先生的遗嘱给我看,并且有一封陈钢当天从美国发来的传真,陈钢说,他在异国他乡为姥姥祝福为姥姥祈祷,他坚信姥姥的生命力的顽强,他期待着金秋十月为姥姥百岁华诞举行盛大的生日聚会,但他也深知自然规律的力量,如果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他希望全家人的心情是一种平和,是姥姥贯穿生命中的那么一种乐观与平和,她留给每一个活下来的人的是一种活生生的乐观、平和的榜样,是那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豁达,是“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的胸怀。陈钢虽然这样说,但他的这封长达4页纸的信却是和着泪水写完的,读着陈钢这封对姥姥每一项后事都有细心的考虑与安排的信,我感受到了陈钢那种铭心刻骨而又痛苦、豁达的爱!

  晚餐后,我和陈恕商量着明天什么时间去北京医院看望先生,陈恕说,他全天在那儿值班,什么时候去都行,我说那就上午吧,就这么商定,我希望早点见到先生,我更祈望早点见到一个又能微笑的先生,又能背《满江红》的先生,又能唱《歌唱祖国》的先生,然而,就在这时,先生平日最喜爱的猫,开始在屋里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惊叫着,吴青说,猫不正常!是不是妈妈不好?急忙打了电话去医院,吴冰在医院值班,回答说,还正常,吴青说,这是奇怪,只要妈妈不好,猫也会不高兴,好像他们之间有感应。这就是先生与之相处了十五年的猫!我知,先生曾经为她的爱猫的走失大哭过,哭得像个孩子,她也曾经为寻找走失的猫,托人到处张帖过“寻猫启事”,并留下一段文坛佳话。

  今夜的猫为何惊叫?

  吴青在接过几个电话后,回到她的书房备课,明天3月1日,她说她上午有4节课,陈恕也到隔壁房间打电话,为他领导的教研室年轻的教师安排课程,我一人在客厅看电视,咪咪望着我轻声地叫唤,声音似无力的衰鸣,我唤它,咪,上来!咪咪这才跳上了沙发,用了它浊黄的眼睛看了我,蜷曲着,躺在了我的身边,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陪伴了先生15年也已是苍老的猫咪,依然感受到一种温暖。

  陈恕在安排好课程之后来到客厅,应我的要求,复印几份资料,其中有先生的遗嘱,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我急忙奔到客厅,提来话机的子机交与陈恕,还好,是一个熟人询问先生情况的电话,也就在陈恕通话的同时,另一个电话又拨进来了,由于这是部有呼叫等待功能话机,陈恕在得到信号后,立即中断了与对方的通话,而接进了刚才的呼叫,也就在接进的那一刻,我明显地感到陈恕语音与语调的变化,他只是低声地应着,在他说了一声“我们马上就去”之后,便放下电话,说,谢先生不好,立即去医院!陈恕在关闭复印机后,急急地进到他的书房,吴青便在那儿备课,陈恕告诉吴青,吴冰来电话,妈妈不好,让我们快去!陈恕边说,边收拾他的照相机和小录像机,吴青则立即给吴平打电话,给中国作家协会专门负责联络的吴殿熙打电话,告诉他们直接去医院,我在客厅等候,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我当然明白情况的严重性,但我绝对没有意识到这是先生在世向她的亲人发出的最后一个信号!

作者:王炳根     责任编辑:张歌

1 2 3 ... 9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