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正临开学之际，在上海市徐汇区教师进修学院附属实验中学的多功能教室里，笔者见到了正在为教师作形象塑造辅导的王圣民：她思维敏捷、谈吐欢快，举止优雅；那银质般的声音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清新而甜润；那颇有韵味的眼神流露着智慧与柔和……无论是面对学生，还是与社会各界交流，无论是亲临现场作讲座，还是在电视台录制专题节目，她给人的印象都是出奇的一致：淡雅中和着真诚的气质，浑身荡漾着美的气息。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在作辅导讲座的过程中，王圣民时而关心坐在前排对着空调出风口的女教师是否要换位子，时而对为她提供茶叶水和白开水两种选择的教师表示感谢。讲座丰富的内容以及这些细节，让大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位几近古稀的女教师正用言传身教热忱而执着地传播着美育。

全国惟一一位特级美育教师

　　上海市南洋模范中学的学生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拥有着全国惟一一位特级美育教师——王圣民。是她，使得他们这段原本存有许多疑问的青春期变得十分明朗、快乐；是她，教他们如何具有美好的情感、良好的性格、高尚的情趣和审美的能力；是她，告诉他们要在人生的美丽课堂上为自己写一个漂漂亮亮的“人”字。
  她是怎样当上美育教师的呢？王圣民告诉笔者，她出生于三代基督教家庭，家庭的熏陶、母亲的教诲以及信仰的根基，让她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审美教育。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她到南洋模范中学担任语文教师。在干得前景一片光明时，忽然动起了另起炉灶的心思。
  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一个偶然的机会，王圣民看到了一份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供的材料，里面较为客观地调查并记录了各国留学生给人的印象。其中中国大陆留学生是这样被评价的：学习非常勤奋、刻苦，专业基础扎实，成绩优秀，聪明过人；待人接物没有教养，不会用眼睛与人交流，不会说“对不起”；常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不顾及他人感受；对艺术，尤其是人类在悠久历史中所创造的灿烂文化漠不关心……对此，她被深深地触动了，作为老师，她感到了一种压力，更感到了一种责任——审美教育这个长期被忽视的问题应该得到重视并解决。
　　1985年，王圣民捧着厚厚一沓资料走进当时南模的校长、民进上海市委原主委赵宪初的办公室，她将资料一份份展示给校长，最后热切地提出请求：我想在高二开设美育课，而且是必修课。赵宪初不愧为极具胆魄的教育家，沉吟片刻——一方面南模的学生应当具有良好的教养，另一方面王圣民完全具备一个美育教师的实力——当即拍板同意。这个决定即便放在今天来看也是超前的，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
  她是上海乃至全国惟一的专职美育教师。已身正，不令则行；身先范，胜于言表。她以美好端庄的形象为学生作表率，以自己的行动和形象告诉学生什么是美育。
　　那么，美育课到底教授什么？当时对学生只提“德智体”，无“美育”一说，相关的课程更无处可觅。“诚然，那时我要面对的是一个开拓性的课题，没有现成的教材，也无人依傍。”王圣民回忆道。她购买了大量的书籍，对历史、哲学、心理学、文学、艺术等多方面的学科进行研究思索，并利用双休日到市社科院旁听心理学、哲学；她时时留意学生中、社会上的各种问题，一一作了细致地记录。经过不断的积累，竟形成了逾百万字的笔记，汇编了40余万字的美育教材，出版了专著《艺术欣赏导读》和《美丽课堂》。
　　王圣民的美育课程内容分为“艺术欣赏”与“人品塑造”两大部分。在“艺术欣赏”部分，运用对古典音乐、绘画、雕塑、建筑、摄影、电影、戏剧等经典艺术作品的欣赏与评析，开启学生审美的眼睛，启发学生从中感悟美与善，进而用它来滋养心灵。对此，她告诉笔者：“老师只是告诉学生什么是美，但怎么听、怎么看、怎么触摸、怎么感觉，要让学生自己去做，这样才能使他们感觉自己是独特的生命体，会产生一种向善的内驱力。”至于“人品塑造”这部分，则要运用形象、趣味的语言和事例，引导学生在言谈、举止、神态、礼仪等各方面来追求美。从习惯说出“对不起”、“谢谢”开始，从训练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开始，帮助学生表达情感、历练人格、培育气场、加深底蕴。
　　有一次，结合美育课教学，王圣民组织学生观看话剧《商鞅》，正好时任中共上海市委副书记的陈至立坐在他们中间。演出结束后，她高度评价了南模的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时，都用手按住座椅板，没有一点声音，真有教养。”这一切应归功于王圣民的美育教育，归功于她的殷勤教诲。她开设的美育科目，既不加分，也不属高考科目，但却是座无虚席，深受南模学生的喜爱。他们纷纷表示：“美育课净化了我的心灵，使我终生受益”、“使我睁开了审美的眼睛，感到生活是美好的”、“美育课是解惑课”、“使我追求美好的气质的愿望强烈起来”……王圣民也被学生们尊敬地称为“心灵的导师”，1999年她被上海市教委破例授予美育特级教师称号。

让美丽优雅地绽放

　　渐渐地，听王圣民讲授美育的对象从南模的学生延伸到了上海中学、复旦附中等校的学生，从学生扩展到了老师，从学校辐射到了社会；讲授形式也从面对面的交流发展到录制《东方讲坛》、《文化中国》等电视专题节目。
　　“不完全统计，在这二十多年中，我在上海、北京、哈尔滨、青岛、杭州等地为社会各界作过两千余场讲座。”王圣民告诉笔者，“如果说有一点心得体会的话，就是要以人为本，充满人文关怀”。她所定义的“以人为本”，即尊重人的愿望、追求、痛苦、忧伤，尊重一个生命在发展成长过程中所要求的一切。她进一步解释道，要小心翼翼地帮助每个人寻找并触摸到他生命深处的那一块最柔软的东西。一旦找到，一旦抚摸到，这个人就会极大地激活它，从而使它释放生命中美与善的能量。具体而言，便是各个群体都有自己的特点，找出这个群体的特殊之处，以此为切入点、着力点，也以此为落脚点。
　　“除了给学生作讲座外，听我讲座最多的，就是教师了。我经常会以‘教师，美好形象的塑造’为题。”王圣民认为，教师是一个很特殊的公众形象，应该在社会中发挥引领示范作用。更为重要的是，教师对学生的心灵产生影响，需要教师先塑造自己美好的形象，因为学生必先“亲其师”，然后才会“信其道”。她非常形象地将学生比作是一台24小时开机的多角度、全方位的摄像机，他们时时刻刻处处在关注着教师的一举一动。因此，教师在公众场合一定要做到“为人师表”。
　　“如果有老年群体约请我去作讲座，我会以‘帮助你的孩子教育他的孩子’为题目。”王圣民举例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年龄再大也愿意帮助自己的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应该说这些老年人在拥有了很长一段为人父母的经历后，肯定会有正面的经验和反面的教训。让老人们将这些可贵的智慧传递给自己的孩子，以帮助他们更好地抚养自己的孩子。从小处而言，可以使老人们充实自己的生活，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所在，从而增进身心健康；从大处而言，家庭是社会的细胞，现在很多家庭都是“2+2+1”结构，“1”往往是家庭的中心，是家庭稳定健康的关键，又是社会发展的基石。因此，帮助这些老年人意识到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具有教育资源功能的，他们便会自觉地感受到自身的美好了。
　　“再比如，给护士们作讲座，我设的题目就会是‘笑一笑你会更美好’。”王圣民解释道，现在的护士都是独生子女，尤其作为女孩子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哪里受得了这份职业带来的艰辛、琐碎，甚至是平庸，如果只是讲大道理，很难引起共鸣，效果也绝不会好。相反要关注她们的内心活动，要特别肯定她们的工作是特别艰辛的。在这基础上，帮助她们意识到“一味地埋怨，丝毫不能改变这个工作的性质”，要想方设法从心理上进行调试，看看在这样艰辛的工作中如何获得主动，获得自由。那就是不妨笑着面对——当然是一种自然真诚，发自心底的微笑——往往会使人变得美丽。不仅如此，经仪器测定，人在这样一种微笑状态中，心跳、血压、脉搏、呼吸等各项指标都会趋于正常。否则，从早到晚阴着脸，不要多久就会满脸横肉变得凶相。这样，护士们就找到了最大的一个内驱力——变美。
　　作为上海妇联精神文明讲师团的成员，王圣民还曾为上海各界妇女作过讲座，题目是“塑造新世纪上海妇女美好形象”。她告诉笔者，女性在她生命的全过程中会扮演很多角色，而其中最使她投入的恐怕就是“母亲”了，这个角色会极大地激活她爱一切美好事物的天性。为了孩子，她一定愿意变得美好；为了孩子，她变得注意自己的仪表仪态；为了孩子，她变得主动自觉地学习。而因为有了孩子，她果然就变得美好了。
　　在开设讲座的教师里常常会看到一幅很美妙的情景：丈夫与妻子，父母与孩子，姐姐和妹妹……结伴来听课，他们的眼神是那么专注，表情是那么愉悦，双双对对，充满温馨。就这样，美育这颗玫瑰般的种子在王圣民的辛勤劳作和快乐耕耘下，终于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热忱执着的传播者

　　政协会场的会议室外，上海市政协委员王圣民手把手教起女服务员礼仪知识，一个简单的“请这边走”的动作，在王圣民做来，手势标准只是基础，功力却蕴含在眼神和微笑之中。“由心来看，由心在笑，这是你最美的瞬间。”王圣民的话，让两名女服务员获益匪浅。
　　自担任政协委员以来，王圣民每时每刻都希望将礼仪、教养传播到更多的人群中。她告诉笔者：“我们常说‘给点阳光就灿烂’，那是被动的反应。我教我的学生，要做第一缕阳光，要主动问候、主动微笑。”
　　王圣民正是这第一缕阳光。为世博会的市民文明礼仪问题，王圣民写了好几份提案。“‘当国旗升起国歌奏响时，最怕不站起来的是中国人’，这是当年王岐山对奥运最担心的问题，这对我震动很大。我想到世博会在上海举办，我应该可以为提升市民素质做点事情。”为此，她在提案中建议，应当充分利用东方明珠移动电视的优势，积极宣传礼仪知识，把东方明珠移动电视打造成“帮助广大市民获得教养的最佳平台之一”。这个提案马上得到了东方明珠移动电视有限公司的重视，但在实际推进中却遇到困难。首先，没有现成的材料和内容。这好办，王圣民翻箱倒柜把自己的教材、著述都贡献了出来。材料有了，剧本谁来写，王圣民又将活儿揽了下来。好不容易剧本赶出来了，又遇到新的问题——对方试了剧本之后，觉得主持人很难胜任。“那好，我亲自上阵。”对于对方的请求，王圣民爽快地答应了。
　　节目的拍摄原定在国际会议中心室内进行。在调试好设备，正准备开讲时，王圣民却发现镜头里看不到上海的标志性建筑物，于是她要求转到室外拍摄。国际会议中心平台上，风大，温度又低，节目组的人有些过意不去。王圣民却觉得满意，因为此处能拍到东方明珠塔。“喝上半杯板蓝根，用军大衣裹上一会儿，暖和了就接着拍摄。”王圣民这样描述当时的拍摄情景。
　　这档节目很快在移动电视上开播了。节目播出之后取得了理想的播出效果，不少观众来信来电反映节目为他们在出行途中提供了一个“心灵氧吧”，看后让人受益匪浅。王圣民的这份《建议充分发挥东方明珠移动电视等公共媒体的宣传作用》的提案也被上海市政协评为优秀提案。
　　在上海市政协的一次座谈会上，王圣民对“礼仪”作了一个阐释。她说，我们的道德教育中一直存在一种极端情况，一开口就是诸如“舍己为人”的内容，这些都位于道德的最高端。但人生不是戏剧。平常人更需要的是一些基础性的东西，那便是教养、礼貌、礼仪。会微笑、会感谢、会表达善意，这些最简单的礼仪恰恰是现在公众缺失的。如果忽略这些基础，只强调道德的上端，道德的整体构架就会产生不稳定，甚至坍塌。
　　那么，哪些是简单的礼仪教养？王圣民集数年的努力，将说教式口号式的概念解构为最具体的行为，共104条，如：递给别人刀剪之类东西时刀尖对着自己、在公交车上不要将自己的物品搁在空位上、在办公室注意不要进行针对第三者的密谈……王圣民将这礼仪104条作为提案递送上海市政协，被评为市政协优秀提案，并由《联合时报》全文刊登。
　　在担任两届上海市政协委员的过程中，王圣民共提交了20余件提案，不少提案得到重视和采纳。她说：“我取得的成绩，得益于人民政协日益增强的影响力。是人民政协的大舞台，使我从学校课堂走向了宽广的社会讲坛；是人民政协的提案，让美育教育的成果绽放得更加绚烂。作为市政协委员，我愿意倾其一生奉献美的传播。”
　　　　　　 （本文责编：英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