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市黄浦区陕西南路绍兴路转角处，一栋百年小洋楼静立在浓浓的绿荫下，这里就是民进成立旧址纪念馆。这栋小洋楼原为中国科学社上海社所所在地，位于旧上海时期法租界。1945年12月30日，以马叙伦、王绍鏊为代表的26位爱国民主人士在此召开民进成立大会，正式宣告民进成立。
民进成立大会之所以选址在中国科学社举行，是有其缘由的。一方面，民进创始人中的周建人、曹梁厦等人就是中国科学社的成员。另一方面，在当时国民党“白色恐怖”的时局下，中共地下党组织对大会的安全问题十分关注，做了精心安排。
1928年2月，中国科学社购买了当时上海的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与爱麦虞限路（今绍兴路）转角的三角形土地，为科学社的图书馆建设之用，也就是现在的黄浦区明复图书馆。黄浦区明复图书馆位于陕西南路235号，由三栋建筑组成，一栋是明复楼即明复图书馆主楼，一栋是会心楼即民进成立旧址纪念馆（原中国科学社），一栋是乐乐楼即行政楼。
民进成立旧址纪念馆（原中国科学社）所在的会心楼位于明复图书馆南侧，靠近绍兴路，是一栋独立式花园住宅，设计于1920年。在一百多年的历史变化中，民进成立旧址纪念馆（原中国科学社）所在小楼的门牌号码也经过数次变迁。
陕西南路和绍兴路名的变迁
考证民进成立旧址纪念馆所在小楼门牌号码的变迁，离不开对陕西南路和绍兴路名的历史变迁研究。
根据《上海地名志》（1998年12月版）记载，陕西南路建筑于清宣统三年（1911年），彼时以德国医生名命名宝隆路。民国四年（1915年）以比利时国王名改名亚尔培路。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以陕西地名改名咸阳路。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以陕西省名改今名。
绍兴路建筑于民国十五年（1926年），以意大利国王名命名爱麦虞限路。民国三十二年以浙江绍兴改今名。
经过史料查询考证，民进成立旧址纪念馆（原中国科学社）门牌号码也经历了数次变更，每次变更都可以看到时代的印记。
亚尔培路309号
据《中国科学社概况》（1931年1月版）第一部分“略史”中称，1927年12月，“由财政部拨到补助费国库券40万元，指明为本社基金”；1928年2月，“购买上海法租界亚尔培路房地，为本社上海社所及建筑图书馆之用”。该书中的“中国科学社社史纲要”中称该社“1928年在上海成立本社办事处，购置亚尔培路309号房屋”。由中国科学社主办、1928年3月出版的《科学》杂志第十三卷第三期《记事:本社上海社所之成立》记有：“购定法租界亚尔培路309号（爱麦虞限路转角）西式房屋一座，设立社所”，且这期杂志版权页就已经写明中国科学社上海社所地址为亚尔培路309号，上海社友会理事长为民进创始人之一，近代教育家、化学家曹梁厦先生。
1928年4月7日《新闻报》亦有报道，称“中国科学社上海社所成立……集资购置基地二亩五分及房屋一所于法租界亚尔培路309号……其基地闻为建筑新式科学图书馆及各研究所之用云”。
前述《中国科学社概况》（1931年版）第一部分“略史”同时谈到明复图书馆，称“1929年9月，明复图书馆开始建造。1930年7月，明复图书馆落成”。但是在查询到1930年和1931年的报纸，可以看到明复图书馆的地址已经变更为“亚尔培路533号”，如1930年12月29日《申报》报道：“本社明复图书馆举行开幕典礼地狭人多……请向上海亚尔培路533号中国科学社本会函索……”1931年1月13日《民国日报》报道：“中国科学社图书馆今日起公开阅览……亚尔培路533号中国科学社明复图书馆……”那从何时开始，中国科学社、中国科学社明复图书馆地址由亚尔培路309号变更为亚尔培路533号呢？
亚尔培路533号
《中国科学社概况》（1931年1月版）中的“中国科学社各机关通讯地址一览表”印有“董事会、理事会、总办事处、图书馆、编辑部、发行所、科学咨询处”的地址为“上海亚尔培路533至535号中国科学社上海社所”。
科学社的发起人之一、中国科学社第一届董事会成员任鸿隽在《中国科学社社史简述》（1960年9月版）中提到：中国科学社1915年在海外成立，三年后迁返中国。返国之初，先在上海大同学院，后在南京东南大学，借了一间房屋成立一个办事处。1919年，得到社会赞助，将南京成贤街文德里一所官房作为中国科学社社所。随着科学事业发展，南京社所的房屋感到不敷应用与不便，于是在1928年决定在上海陕西南路购入房地三亩余作为总社所，并在1930年建筑图书馆，同时在南京成贤街旧址建筑生物研究所实验室，作为生物研究所的永久基址。
可以看出，“中国科学社总社所”“中国科学社上海社所”“中国科学社总办事处”等名称其实都是对应同样的房地位置。换言之，发生改变的只是路名与门牌号码。
翻阅1940年8月版《上海市行号路图录·第二编，第二特区》，虽找到当年的亚尔培路与爱麦虞限路（今绍兴路）交界处的图，却发现编者将明复图书馆与中国科学社位置弄颠倒了。地图上标注的“中国科学社”实际应为明复图书馆，而标注的“明复图书馆”实际应为中国科学社。
有意思的是，当年在亚尔培路上两栋建筑外的围墙开有两扇门，分别标注着亚尔培路533号与535号，但在爱麦虞限路上并没有门牌号码。翻阅一张旧图，当时中国科学社社所门外确有一小门，推测可能就是535号，如今此门已经不复存在，此处也成为明复图书馆围墙的一部分。
翻阅《科学》杂志发现，1930年7月1日出版的《科学》杂志14卷11期上标明发行者为中国科学社上海亚尔培路309号，而到了8月1日出版14卷12期时，发行者变为了中国科学社上海亚尔培路533号。前文提过，明复图书馆于1930年7月落成。差不多时间，中国科学社亚尔培路的门牌号码也发生了变更。
缘何中国科学社门牌号码由亚尔培路309号变更为亚尔培路533号呢？经查询，1929年11月21日，当时的“上海特别市政府”在第106号公布令中发布《上海特别市修正编钉门牌规则》，对门牌号码编钉作出新的规定。1930年出版的法文版《上海法公董局公报1929》中列出了“亚尔培路拓宽”的计划，内容为“亚尔培路向东拓宽六十尺，并保留十尺人行道的计划”，同时进行门牌号码编钉。
因此可以推测，亚尔培路的拓宽以及《上海特别市修正编钉门牌规则》的实施可能是造成中国科学社门牌号码由亚尔培路309号变成亚尔培路533号的原因之一。限于资料不足，未能查到亚尔培路门牌号码的改钉落实情况。
咸阳路533号
据1943年7月31日《申报》报道，汪伪上海市政府接收法租界，将其改为第八区。1943年9月10日，《申报》提到第一区（原公共租界）、第八区（原法租界）计划更改路名，将以地名为原则，于10月10日正式改名。
1943年10月10日，根据汪伪上海市政府的命令，原属于公共租界、法租界及越界筑路区的上百条马路，统统改名，《申报》当日有篇题名《沪市府公布一八两区等处更改路名表，双十节起西文路名一律改称》，其中，亚尔培路正式改为咸阳路，中国科学社地址也变为了咸阳路533号。
亚尔培路改为咸阳路也可以在中国科学社的讲座公告中得以证实。1945年6月21日《申报》上有篇“讲座通知”，地址就是咸阳路533号中国科学社上海社所。
陕西南路533号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16日，伪国民政府宣告解散。1945年11月28日《申报》发布消息《本市主要街道下月将改新名》，称有些道路将于12月1日起改名，经查询其中未有咸阳路（亚尔培路）。随后，在1945年12月上海市工务局制的《上海市黄浦区新旧路名对照表》中，可以看到将“亚尔培路”改为“陕西南路”。
根据当时的“上海市政府”布告（1945年12月布字第34号）得知，自1946年1月1日起，咸阳路（现名）、亚尔培路（旧名）改名为陕西南路。
可以分析得出，在1945年12月30日，民进召开成立大会的时候，中国科学社的地址应该为咸阳路533号，自1946年1月1日起，改为陕西南路533号。翻阅1946年28卷第2期的《科学》，地址确实变成了陕西南路533号。
陕西南路235号
1947年7月，中国科学社门牌号码由陕西南路533号变更为235号。查阅中国科学社主办的《社友》（1947年7月31日第七十四期）名为《本社上海社所更改门牌通告》可以看到，通告中称“本社上海社所坐落陕西南路门牌原编533号现因全市调整门牌被改为235号旧门牌已被撤除希社友及各界注意。”
至此，民进成立旧址（中国科学社）的门牌号码变更为陕西南路235号并一直沿用至今。
本期刊内还有一篇短文《门牌沧桑》，谈到“本社总社当在法租界时，坐落亚尔培路，门牌列为307号，旋改309号，旋又改533号。沦陷后租界消灭，路名改为咸阳。光复后租界与陷区一体收回，遂改名陕西南路，俾与旧公共租界之西摩路改名为陕西北路者连成一贯。近则调整门牌，又被改为235号。”其中，亚尔培路307号因资料不足，暂无法考证。（翻阅1927年的《科学》杂志中，中国科学社地址标注为上海大同中学，1928年1月《科学》杂志上中国科学社地址已经标注为亚尔培路309号）其余亚尔培路309号、亚尔培路533号、咸阳路533号、陕西南路235号，都已在前文中说明。对此，《社友》以五代时期一地易五名的典故为例，发出感叹：“一物之微，沧桑如是”“复杂哉人事也”。
综合以上史料可以分析得出如下结论：
1928年，中国科学社上海社所地址门牌号码为亚尔培路309号；
1930年8月，中国科学社、中国科学社明复图书馆门牌号码由亚尔培路309号变更为亚尔培路533号，实际地址不变；
1943年10月，亚尔培路更名为咸阳路，中国科学社地址门牌由亚尔培路533号变更为咸阳路533号，实际地址不变；
1946年1月1日，咸阳路更名为陕西南路，中国科学社地址门牌号码由咸阳路533号变更为陕西南路533号，实际地址不变；
1947年7月，因全市门牌号码调整，中国科学社地址由陕西南路533号变更为陕西南路235号，实际地址不变，此后一直沿用至今。
由此可以推断，1945年12月30日民进成立大会在中国科学社召开时，彼时门牌号码应为咸阳路533号。两天后，即1946年1月1日，门牌号码变更为陕西南路533号。一年半以后，1947年7月，门牌号码变更为陕西南路235号并一直沿用至今。
（作者杨蓉系民进上海市委会专职副主委）
（2024年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