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早上七点
雨停了，去街上走一会儿
梧桐树的叶子又密了
连起来可以接住夏日的小雨
这是湿润的早上七点，孩子们上学的时间
“我有三十六年的早上是专属时间
一个十二年给自己，用于从家里走到学校
另一个十二年里我有了孩子，
用于陪他完成学制
又一个十二年我成为祖母
——这份完整让我感激。”
现在，她每天的早上时间是去菜场买菜
买菜回来后洗衣，散一会儿步，准备中餐
在小区门口，
她是我只要出来就会遇见的邻居之一
此时是七点四十，
她已将一家人昨天换下的衣服
清洗一新，一件件晾上露台
她向楼下走过的人打着招呼
“下过雨，空气真好，忍不住地想做点事情”
有些树在春天落叶
在街边小店里买一杯冰水
没有喝，只为在小店里坐一会儿
用这个角度看路上车来车往
樱花已谢，香樟树在换叶
纷纷沓沓落了一地
让人以为才过去的是盛夏而非凛冬
——固化与想当然是衰老的拼块
似忘了与它们从去年秋天一同转来此刻
一杯冰水拿在手里
昨夜才下过一场透雨，一街的深绿
一园的芍药已落仅留下根块
光与雨水训化着一棵树的根系、形仪
看过异地的日出，未来的别名为空白
由今天尚没有的部分将其生成并确认
——我们将走到那
可生长之物走到那
不可生长之物被挪移到那
有些人不再去那了，比如我的祖父
他们停留之处是凝滞的荒芜
一些花果与他们一起
一园的芍药已落仅留下根块
一坡油菜凋萎收束为种子
一棵香樟树被锯下变成一只木箱离落辗转
一只陶罐仍在盛水
太阳的光芒里未减的热烈
土地里的养分升空幻为云霓雪雨
你我亦将接受一种轮回
——听到此句时心中且莫有波澜
一杯水在我们手中即将被饮下
一本书在我们这被读完
上有天之青蓝，下有绒羽蒙覆幼翼
一杯空杯仍复盛水，我们是水而非杯
保持在杯中稳定，
浮上呼吸或在加入杂质后自我沉淀
忙忙碌碌中又一个半天，
亲爱的朋友们，午安
一日不作
愿你有恬然静谧的一天
一日不作，一日仍食
慢慢地茶饮，劳累了就休息
减除对物质的依赖，珍爱眼前人但任其来去
不为明天事焦虑，也莫为这样过一天而惭愧
走着的请继续行走，不需停下来等待
长夜之来是为助你复原体力
奔跑着的请继续奔跑
大象自有法则维持恒远隐秘的接续
总会有尘沙被风吹拂到眼里，被疑为哭泣
走到风里就不冷了
走到风里就不冷了，冷是凝固的
被我们的行动搅散
青苔结了一层小冰而青苔仍是绿的
河面结起了冰而河水仍是湛蓝的
落了叶的枝条在阳光里静默，那神圣的光洁
风吹过来，才知它的静默是被冻僵了
在室内时很想冬天只是一晌即过
想去一个四季都暖的地方待上一季再折转
但我又留恋被一件棉衣紧紧包裹的感觉
要下雪了，那无边无沿的覆盖让我内心肃然
天越来越冷了，
时针的移动未变慢但明显滞重
以九天为一章将漫长的严寒期拆零分节，一九一九数着过
一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九六九而后七九
八九九九都是艳阳天
一天一天跟从，一天一天脱离
请让我愉快地加入大地的冬眠
冬天是又一个轮回之始
在一街的落叶上走着
——向冬天走下去
我又经历了一个四季
冬天是又一个轮回之始
蛙鸣的声音消隐，蝉鸣亦停息
想起最后的一场秋雨里，我换上棉衣
棉衣拿出来再未收起
自然以谷物之熟为一年收尾
——这高贵的肃穆
黄昏越来越早地降下
它驱使着人们早一些回家，
坐在房间里去互相陪伴
在大雪即将盖住大地的恬静里共进晚餐
亲爱的孩子，祝你冬天快乐
（2025年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