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的诗
悲 伤
桌上空无一物，
直到我摆上花瓶。
实物的肉身挤走了
空白的肉身，
两者大小相等。
然而，我用握完花瓶的手
接着握花瓶
那样大的空白 ：
却怎么也握不出
那种坚硬，那种凉。
重 逢
昨晚的梦，醒了，
很快又枯作一团。
拉开被子，新的一天
带着我。穿上短裤、袜子和鞋。
家人在等我。
吃一口热饭——看爸爸
生前最爱的那只狗
把我们带出，喧嚣的场院，
一大块摆脱水泥的地方 ：
野草，高低错落 ；
阳光，闪烁如金。
远远的，它停下来。
在那堆鲜泥前，
早晨的冷光，悠悠地闪着，
父亲的灵魂，活泉一般亮着。
妈 妈
夏天来了
您还是那座正在解冻的山
太阳照耀片刻
您就融化片刻
两年来您一直没有变
菜地荒芜时
您买来新的种子
种下，并等待它们
变作可以采摘的果实
没有崭新的诉求
一切照旧
静静地待在高山未崩
江河未陷的生活里
偶尔您也会同意
跟我们来到城里
晚上同妻子出门
亮灯的广场上
每一个女人都在跳舞
您会长久地注视她们
您会思考
眼前这种固执的快乐
是否可以成为一种将至的生活
为了试探
孤身一人时，您开始对着镜子
用您笨拙的手脚和身体抵抗
五十余年的沧桑与羞怯
（2024年5期）
作者：□大 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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