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生活 一个叫烟火
葱
慢慢品味自身的洁白
当一层生活的幔剥离身体之后
你知道煎熬后的一种醇香
这是属于自己的
属于菜肴的内涵气韵
和着一种节奏
守着腰斩的疼痛
能留下的就让它尽量留下
不能留下的
就让它在椒焰里碳化
于此
葱的生命分化成两个部分
一个叫生活
一个叫烟火
手 机
总觉得声音是从某一个孔道钻过来的
那么真切，像见面呼出的气息
把一个叫距离的东西
硬生生搞成了咫尺
这就是科技
我们所说的虚无和实有的区别
我曾想过声音破空而来的状态
踏着云朵、海浪
踩着树木、石头
无形无影超脱五行
在时间的某一块金属上停留
去掉一些不必要的枝节
比如尴尬
比如邪恶的裸露
欲语不能的心绪
一堵隔空的墙
现代的话语
时髦的意识流派
屎尿落在尘埃里的动静
落叶中的孤寂
菊花的微黄
如果可能
我会打开南方的另一条孔道
在深巷里
半夜按停所有的声音
在星河的岸旁
和清风长聊
割 草
草我们通常会把它视为异物
不合于庄稼
在庄稼地里生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就要论位置和地域的重要性
论在人们常态思维里的重要性
一棵草或者一片草
无论孕育得多么茂盛
都会遭到毒药、镰刀、践踏的伤害
这是一种苦难
于草而言
他们尽量想躲到一棵树的后面
或者寻求在石头的缝隙里生存
事实是人世的土地
到处是抛弃和鄙视
就像这草
草的小心和卑微
刷 牙
牙刷通过口
通过牙膏
以左右上下的方式
进入牙齿
进入剔除残留物的行为重复
我们想把自己的牙齿
或者身体的某一个部分变白
必须要借助一些清污的东西
对着外露的部分做一些处理
有时也错把牙龈当作石头
磨出血迹
把口气当清香呼向自己
当这些全部完成
就一张口吐尽所有的污秽
然后又去积累新的污秽
再吐再积
如此循环
完成昼夜的清新安静
钉 子
钉子不是孤立的
它必须和某个物件连成一体
才能静态成一个完整的意象
钉子的功用是破坏一个成全一个
被破坏的藏起了尖利
被成全的往往开出美丽的花朵
如果钉子被拔出
一定把疼痛留在肉里
就像我们常常惊悸于一块伤疤
喝 酒
与我坐在一起的
都端着杯子
他们喝酒我也喝酒
他们吃菜我也吃菜
动作一致得惊人
聊着酒
聊着麻木的黑夜
聊着某个灵魂在文字里复活
聊着一顶帽子的灰色
聊着一枚走掉的纽扣
还有更多的话题
咖啡、女人、包、裙子上的花朵
还有更多的嘴
等着说出更隐秘的事情
终于有人说“我喝多了
不能再喝了”
于是都说喝多了
只有我在想今晚的酒
究竟有几人醉了
当我一路月色走着回家的时候
我看见道旁吐酒的人还很不少
他们都吐出了彼此的需要
订书机
有一个材料要装订
一个讲话要装订
一个报告要装订
夜晚要装订
星辰要装订
黑魅中的风声要装订
日子叠起来要装订
生活快起来要装订
把订书针订完
我就下班
散乱的疲惫就让它散着
留着明天装订
练习写字
仿佛成了戒律
我的书屋只有我可以进入
只有我的毛笔可以发出声音
宣纸画着符
画着旋龟和山神
画着人面蛇身的敬拜
把一个字放大
超过我的目光
超过心中纵横的古帖
我庆幸
在一气乱舞之后
我找到尘世的出口
晚 霞
云铺在西边
铺在离地不远的天空
展示自己
多变的性格
短暂的停留
风中即将散去的赞美
我始终记着地平线
记着昏鸦的翅膀
翅膀上的余晖
余晖里落幕的枝条疏影
美好的章节永远美好
当静谧的时光就要归去的时候
我突然对晚霞有了新的想法
一件华丽的衣服
一个美人
一个明知黑夜的云朵
在山的另一面寻找降落的地方
湖
靠近手边的
有一方湖
圆的
绿树环绕
有一只鹭鸶在垂钓
一条鱼上钩
被带到天空
带到更远的地方
湖留下它的影子
化作更多的鱼
更多的鱼招来更多的鹭鸶
湖的作用更像一种心机
说浅也不浅
偶尔会对话于喧嚣的尘世
别 针
案头的别针在等待标本、账单
等待静态过后的一只手
等待自己的身体进入另一个身体
等待多重的命运撕开又缝合
想法不多
在一个盒子里
学习如何别住自己
如何别紧今天、明天抑或更远的日子
时间在别中一点一点过去
当别出一种境界的时候
就再也无法回到最初
（2025年4期）
作者：沙立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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