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星期一)晴
今天太阳光出来了,不觉的使人感到一种光明的愉意,然而在我的心里却还是阴沈沈(沉沉)的。昨夜睡得很不安,半夜曾醒来几次。又为乱梦所苦。一个梦却奇特;仿佛是箴把房门关了睡。我回家了,敲门不应。我从窗外,推开了窗隔而爬进房去。箴正在床上和衣睡着,睡得很甜蜜。她身上盖的是我现在所盖的黄色绒毡,她的头露出毡外,她的脚也露出毡外;我轻轻的走近床边。正要俯下头来,偷偷的吻她,不知何故,自己却忽然的醒了。房间里是黑漆漆的,隐约的听见隔房间鼾声。我心里很难过。这个美梦怎么会不继续的做下去!
邮差又敲了房门进来,交给我调孚及圣陶的一封挂号信。调孚在信里很详细的报告我国内诸友人的消息。我匆匆的下楼,在信格里又收到伯祥的,乃乾的,少聪的信各一封。只不见有箴的来信。我很失望!别人的一千封信,一万封信,怎么抵得她的一封信呢!自上个星期一她来了两信后,至今又隔了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没有信来?唉,这一个星期是如何的长久呀,在我看来!今天不来,又要等到星期四了。大约是她写的信投邮过晚,不及赶上这一次火车吧。唉,难忍受的等待呀!
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二)
今天天气又不大好,上午晴了又阴,阴了又晴,天堂上似乎总弥漫着雨云,不带雨衣出门实在不放心。清晨六时左右,又醒了一会,又勉强的使自己睡着了。——好在我睡着得很快,——在这时,又做了一个梦,仿佛是玄珠由西伯利亚到了巴黎来。我们真是带着激动的心而相见!我们已别了很久,我是天天为他担心着。如今居然见他平安的在巴黎,我喜欢得反而说不出一句慰喜的话来。我问他许多俄国的情形。他告诉我后,又说,他不久便要由法国复回到上海了。我竭力的劝他留在法国,他总是不听,我很不高兴的醒了过来,窗外太阳光已经很高。呵,他如今还在中国呢。××来信说,他在江西。祝他是平平安安的在这个大时代中过着呀!早餐后,又到中法友谊会去,门仍闭着,大约是会里的人都避暑去了。顺便到Rue Madame一家书馆里,买了五册的Tanchnitz Edition的书,共价六十佛。坐在公园草地旁,把书打开,看了一篇史的文生的小说。十二时回家。饭后,与元等同到波龙森林的边境,又回来,因为他们不高兴去划船。他们去买东西,我独自到小宫(Petit Palais)去。小宫即在大宫的对面;大宫为每年各种Salon的陈列所,小宫则为巴黎城的美术馆。大宫,小宫的前面,便是亚历山大第三桥,再过去,在对河,便是Invalide。这两个宫及这个桥都是一九〇〇年时为了开展览会而造成的。小宫的大部分是陈列油画的,其中有Paul Chabas的《浴女》,O.Guillonnet的《阿尔琪亚的结婚》,以及印象派画家Sisley,Manet,Cazin,Monet,Renoio诸人的作品,而Engéne Cartiére也有四大幅的把人物罩在灰黄色云雾中的油画。此外更有三间房子,一间是专陈列Ziem的画的,名为Salle Ziem;一间是专陈列J.J.Henner的画的,名为Salle Henner;一间则陈列H.Harpignies及里顿(Redon),罗丹(Rodin)诸人的画的,名为Salle Harpignies。雕刻则陈列在大门两旁的两个大厅里,在楼下一室里也有一部分,其中也有不少好作品。此外还有好几个Collection都是收藏家送的,内容很复杂(以Collection Dutuit为最多)。我买了四十佛的画片回来。到家已五时余。桌上放着三包书,是调孚寄来的,其中有稿子,有《血痕》等书。旁晚,下了大雨。冒雨去吃饭。晚上写了好几封信后,十一时睡。
八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阴晴不定,不时下雨。
昨夜又为乱梦所苦。这几天不知何故竟如此的多梦!仿佛见箴在楼上打牌。我在楼下等她。实在等不住了,便高声的对她道:“我先回去了”,而她不立起身来,只答道:“你先回去也好,我就来。”我很不高兴。却正在这时醒了。因雨,上午在家未出,在抄日记,预备寄给箴。独自到北京饭店吃饭。饭后,遇蔡医生,知道元病了,便同去看他。他昨夜肚子痛,今天已好了。在他那里,谈到六时回。陈女士送了放园先生的一封信来,说了一会即去。晚饭时,遇见×,他的肺病更深,已有些咳嗽,我很为他担心。他自己也觉得非到外省去养病不可。夜间,在家续抄日记,直抄至今日的,已毕。十一时睡。
八月二十五日(星期四)
全日雨丝如藕丝似的,绵绵不断。间有日影,破云而出,亦瞬即隐去,如美人之开了一缝窗棂,向外窥人,而惟恐人觉,一瞬即复掩窗一样。今日是由西比利亚火车来的信到达的日子,但箴的信没有来。全个上午都因此郁郁。闷坐在家中,写信给箴,并附八月十九日至二十四日的日记十二张。颇怪她为什么来信如此的稀少。随即把这封信冒雨寄发了。回时,又写给调孚、圣陶及诸友的信,并写给同人会的信,附了不少画片去。午饭后,元等在此闲谈,至三时半方去。又写给庐隐及菊农、地山的信。四时半时,下楼寄调孚的信,在信格里不意中得到了箴的来信!我真是高兴极了!惟其是“出于不意”,所以益觉得喜欢;惟其是等待得绝望时,而忽然又给你以你所望的,所以益见其可贵。门前雨点潺潺的落下,我立在那里,带着颤动的心,把箴的信读了一遍。我很后悔,不应该那末性急,上午信一不来,便立刻写信去责备她!我真难过,错怪了她!这都是邮差不好,本来应该上午送来的信,为什么迟到下午四时半才送来?冒雨寄了调孚的信后,匆匆的上楼,又从怀中,取出她的信来,再读了一遍两遍;很高兴的知道她将于下半年和大姊同去读英文。还附有叔哿的一封信,他报告说,已经考取了沪江的高中。这都使我喜欢。立即匆匆的写了一封覆信给她,怕她得了早上的信后,将焦急也。蔡医生和宗岱来,同到万花楼吃晚饭。晚饭后又写给济之,放园及舍予的信。十时睡。
综计自上次写了几篇文章后,又有十天没有动笔写东西了——除了写信和写日记。真是太懒惰了!明天起,一定要继续的写文章了,我预想要在二三十天内写不少东西呢!再因循下去,一定要写不完了。
八月二十六日(星期五)
起来梳洗时,太阳光已照耀着。呵,好不可爱的太阳!今日的心境,也和昨日不同了,正如天气之不同一样。想开始写一篇《卢森堡博物院参观记》之类的文章,已经把材料都找好了,放在桌上,且已经在稿纸上写了半张了,房门上忽然有人叩着。×××君走了进来。他直谈十一时后才去。他的肺病很深,使我非常怕。他之来,如一片阴云似的,把我清晨的心上的太阳光罩住了,虽然窗前的太阳光还是仍旧的灿烂。我在太阳光中坐了许久,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苦闷。亏得元来,唤我同去吃饭,才把这愁闷驱逐开了。饭后,与元及蔡医生在卢森堡公园树下坐到四时才回。太阳光在绿叶间游嬉着,小孩子们在地上游嬉着,麻雀们,鸽子们在闲散的飞着,跳着,叫着,大自然是如此的愉悦着!我的心不禁与之共鸣了。归家坐了不久,陈女士与杨太太来谈。箴的来信说,“日记”缺了五月三十日至六月四日的,我所以请陈女士把她的日记,约略的说给我听一下,以便重记。这几天的日记,我恰恰没有留底稿,且已忘记了。谢谢她把这几天在船上的事告诉了我,使我回忆起了许多的事,不难把他们补记下来。杨太太脸上生了一个东西,她说很痛,一边的脸都肿了。我约她明天饭后到我这里来,给蔡医生诊看,他正是专门的外科,要得到他的指示后,才可安心些。七时,她们回去。
八月二十七日晴(星期六)
因为昨夜睡得晚,起来时,已经十时了。到卢森堡公园去,读了T.Hardy的《Life’s little Ironies》一篇,颇为之不怡,Hardy的东西,差不多没有一篇不是灰色的,惨暗的,凄楚的。饭后,蔡医生在我房里谈了一会。杨太太来,他看了一看她脸上的小疖子,那是很不要紧的。杨太太去后,我们同到Riboli街一家卖英国书的书铺里,买到一本《五十本流行的歌剧》,价八十五佛。又到喜剧院(Opera Comique)定座看《漫郎》,计正厅后排,价三十佛又五十生丁。又同到波龙森林,在一家咖啡馆里喝茶,看隔院的人一对对在随了乐声跳舞着。五时,到湖上划船。暮色渐渐的笼罩上两岸,松树笔挺的如巨人似的矗立着,小舟朦胧的在微光的湖面上浮荡着,天上有数抹的红云。“黄昏晓”已熠熠的镶在蓝天上了。当我们的小舟,转桨归来时,遥见对面森林下,红光如燃,景色至美,盖即我们刚才喝茶的跳舞场之“灯火齐明”也。晚饭到Pére Louis吃饭,那是专以烧鸡著名的,价钱也不贵,顾客拥挤得不堪,常要立在那里等候。我们一进门,便见一大串的鸡穿在棍上,在火上烧烤。我吃了田鸡和烤鸡,味儿都极好。田鸡都是腿部,烤鸡则胖嫩异常,几乎入口即化。从没有吃过那末好的烤鸡过。饭后,在街上闲步,直到了Place de Concorde附近一家咖啡馆里才坐下,整条的“四马路”,半条的“大马路”都走过了。这是在夜间巴黎的街上散步的第一次。下地道车回时,已经十一时了,即睡。
八月二十八日(星期日)晴
至今日,已离家一百日了!在这一百日中,几乎天天总是不断的做着“归家”之梦的;然而一想起“已离家百日了”,便不禁更要引起浓挚的“乡愁”。心里愁情重叠,很想设法排遣。清晨,到公园走了一周。午饭时,元与蔡医生约去吃烧猪,这家饭店即在St.Michel街附近,排场颇大,是专以吃烧猪著名的,那些猪据说是喝牛奶长成的。但猪肉太多,太油腻,吃得过饱,颇不舒服。饭后,到Place de Victor Hugo看“十人画会”的露天展览会,但到了那里,车马冷落,广场上并无一幅画陈列着。我还以为改期了呢。蔡指道:“那边不是么?”那边街头,陈列了一长排的画。我们转过去看。画并不多,真只是十个人画的,但好的也真少。我们匆匆的走了一遍,姑立在一个我们以为画得还好的几幅画前面看了一会。一个看守画幅的女人即跑来问道:“你们要不要问个价钱?”我们说“不”,随即走开了。清寒的画家真是可怜。回到卢森堡车站,上车至Robinson去,车行半小时才到。那里是一个很有名的乡落,以跳舞场及树顶的房屋著名。那些木屋高踞于古树的顶干上,很有逸趣,大约是仿照了《瑞士家庭鲁滨孙》中的木屋而造的。小小的一个山,绿荫交加,游人如蚁,沿路都是小咖啡馆。大的跳舞场有三所,都是一张张桌子坐满了人,我们挤不进去。只好在场外坐了一会,静听着舞乐悠扬的奏着,一对对的人,隐约在绿林里面转了来,转了去的跳舞着。傍晚,坐火车回来很觉得疲倦。休息了一会,便去吃晚饭。饭后不久即睡。
八月二十九日晴(星期一)
清晨,即醒勉强的又睡了一会,乱梦如夏云,扰人至苦。梳洗后,下楼,得箴一信,甚喜!抄了一会日记。元来,同去吃饭。饭后,买了两镑葡萄,在房里吃着。这里的葡萄极好,有白的,有黑的,一颗颗都晶莹如珠玉,不要说吃下去,便看看也够可爱了,入口则甜汁如蜜,多无子者,兼有一种玫瑰花似香味;白的,更似我们故乡的荔枝味儿。这样的葡萄,在故乡是吃不到的。喜欢吃水果的人居留在法国真是不坏!桃、杏、李,还有樱桃,那一样不好。惟有梨,味儿略略的淡些。三时,同到波龙森林去划船。等划船的人真多,我们拿到了三〇三号的纪码,到了一点钟后,才有得船划。上湖中小岛的咖啡馆里喝茶,因口甚渴。六时回,在房里洗澡。天气真热,自到巴黎后,没有见过这样热的天气。七时许,到北京饭店吃饭;匆匆的吃完了饭,即到喜剧院去听《漫郎》。《漫郎》是教士Prévost著的一部小说,曾有好几个人把她改编为歌剧,而惟现代大音乐家Massenete所编的一本为最好,今夜所演唱的,即为他所编的。Massenete的石像新近竖立在卢森堡公园中,他的像下,即有漫郎的一个像刻着。《漫郎》的故事真是动人;当我无意中翻检《说部丛书》时,得到一本《漫郎摄实戈》,无译者姓名,一读之下,即大为惊奇。乃知茶花女所深喜者即为此书。自到巴黎后,天天想去看此剧,总因无伴而中止,今夜乃得蔡医生为伴而看所欲看的《漫郎》了!全剧分为五出;第一出写des Grieux与漫郎初相见而偕逃的事;第二出写他们俩住在巴黎,而des Grieux为他父亲所诱归的事;第三出写漫郎被繁华所陷溺,跟随了一个贵族同住着,但她的心终不忘des Grieux。后来知道了他要做“和尚,”便立志去寻他,去劝他。第四出写她与他在礼拜堂中相见,这一次是她引诱他同逃了!第五出分两幕,第一幕写他们俩去赌博,被贵族引警士捉去;第二幕写漫郎被充军,des Grieux想了种种方法与她相见。而她的生活力已尽,即倒在他臂上死去了。全剧的音乐,都极动听,亦间插以对话。其中以漫郎初见des Grieux时羞涩的说出她的名字;漫郎知他们俩将离别,对小桌唱《再见,我们的小桌》一歌时;在礼拜堂中des Grieux唱的几个歌;以及漫郎将死的歌为最幽婉动人。喜剧院,没有歌剧院宏大,但也有四层,可容六七百人;歌剧院演的是大名著,庄重而壮伟的,如魏格纳的数剧,如《参孙与特里达》等等;喜剧院所演唱的,则为近代人的歌剧,较为轻巧的,如《加尔曼》《漫郎》《蝴蝶夫人》《维特》等等。他们的区别,很像法国喜剧院(Comedie Francais)及Odeno之不同,又有些像Louvre博物院与卢森堡博物院之不同。十一时五十分,出戏院,到附近咖啡馆坐了一会,即回。十二时半睡。
八月三十日(星期二)晴
天气还是那末热,现在的巴黎真有点像夏天,真应该说避暑了。黎明时,又醒来一次。八时半起床,写了一信给箴。十时半,去寄信,并到公园走了一会。得予同、愈之及舍予各一信,坐在咖啡馆里拆开读了,很高兴。饭后,与元等同坐公园闲坐着,三时回。午睡了一会,在家写信给予同、愈之、圣陶、雪村及舍予。信写毕,已将七时。蔡医生来,同到万花楼吃饭。饭后,喝了咖啡。街角的天空上,挂着如镰刀似的新月,晚烟微微的浓了。蔡道:“到森林去划船吧。”说“森林”,当然是指波龙森林而言,芳登波罗太远,Vincenne是在工人区中,我们没有去过。街上一点风也没有,便黄昏也不见凉。我希望那边会有一点风,便答道:“好的。”船头上有一盏红的纸灯挂着,免得黑漆漆的船要相冲碰。这一夜,几乎是我一个人在划着船,绕了岛打了一个大圈,一个小圈,还停在小瀑布下静听着潺潺的水的清音。晚上的湖面,游人也并不见少。所有的小舟仍都出去了。湖面上,一盏盏红灯,各把长长的红影投映在水中,宛如放湖灯时的西湖。今夜我腕力觉得特别好,一点也不疲倦。只是手掌上的皮有点坟起了。十时半,舍舟上岸,走了一条的森林大街(Ave.de Bois),沿街坐了许多的人,看人,也被人看。又转到Henry Martin,在那里等电车。到十一时半才回家。
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三)晴
夜间颇不能安睡。起床后,梳洗,记日记,已至十时半。到公园看报,走了一周,不觉的已经将十二时了。与元同去吃饭,饭后在Cluny咖啡馆坐到将三时才回。本想写《漫郎摄实戈》一文,写了半页,觉得心绪很乱,又放下了,便拿起日记来抄写。七时,到万花楼,与元同吃晚饭。饭后,和杨太太及学昭女士同到喜剧院(Opéra Comique)看《维特》(Werther),戏票前几天已由杨太太替我买好了。座位在三层楼,但还算宽舒可坐。《维特》亦为Massenet所编,系依据于德国诗人歌德(Goethe)所著的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者。那个绿衣黄裤的热情少年,活泼泼的现于我们之前。全剧共分四幕,五段;第一幕叙夏绿蒂的家庭及她与维特在月下共话,那时是圣诞节,孩子们正高高兴兴的唱着圣诞歌。维特在清光如水的月下,向夏绿蒂倾泄他的情怀。但夏绿蒂却婉拒道,她已经由母命与阿尔伯(Albert)订婚了。维特很悲苦的失望着。第二幕写阿尔伯与夏绿蒂已经结婚三个月了,他们俩同到礼拜堂去。但维特又追踪而至。夏绿蒂仍婉拒维特的热情。第三幕是在阿尔伯家的客室。夏绿蒂读着维特的来信,心里十分的纷乱而凄楚。正在这时,维特推了门进到室中;他再也抑制不住他的恋情了!他向她热烈的,热烈的表示他的爱情,她还是婉拒着。这天又是一个圣诞节。她进了房门,迷乱的躲在房里。维特推门不进。挣持了一会,他忽然的清醒,另有了一个决心。他匆匆的离了她的家。阿尔伯在这时回来了。跟着来的是一个使者,乃维特差他来借手枪的。阿尔伯叫夏绿蒂把手枪递到来人的手中。夏绿蒂当然明白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她匆匆的披了外衣,赶到维特住的地方去。第四幕第一段开场时,我们看见维特坐在他自己家里灯光下写最后的信,手枪放在桌上。信写完了,他立起来,把手枪抵住胸前。幕布渐渐垂下。第二段的幕布复揭起时,我们见维特已倒在地上。夏绿蒂匆匆的进门。她已经来不及阻止维特的自杀了,她悲戚的扶起他,他微弱的向她诉说着最后的热情。隐隐的圣诞歌的声音由窗外透进。维特是倒地死了。夏绿蒂惊叫了一声。窗外还隐隐的透进孩子们的歌声。她无力的叫道:“维特……一切都完了……”便晕倒在维特的身边了。幕布又渐渐的垂下,全剧是告终了。这当然与歌德的原作,情节略有出入。Massenet的音乐,在此剧里是异常的紧张而热烈,《漫郎》似乎还没有如此的使人惊动。我自始至终,一点也没有松懈过,紧紧的,紧紧的,为她所吸引。今夜扮维特的是Kaisin,动作与歌喉都很好。以维特故事作为歌剧的,不仅始于Massenet,在他之前已有好几种,但在现代,演唱的却是他所编的一种。他的《维特》第一次在一八九二年二月,出演于维也纳,第二年正月,才在巴黎喜剧院出演。散戏后,坐公共汽车回。送杨太太她们回家后,我到了自己的房里,已经是第二天一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