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热中带凉,秋天的气息渐浓。在我的眼界里,当数百十公里外的恭城县。
柿子之乡的莲花公社,满山遍岭的柿花果果(当地人称柿子为“柿花”),时不时见到有人在采摘。路边高大的棚场里,满地的果果在择选装箱待运。
星星点点的,恭城莲花一片一片的都是金黄色。
我不大爱去名气很大,现代人称“打卡点”,我称之为“点卯地”的红岩柿花园里的商贩小摊一条街去逛。因为交易情绪味浓,那些人眼勾勾的就是想要你买他的东西,问你要点小钱。确实,也不容易,人家都是为了讨生活。
55年前我想吃肉了,没得钱,只好背十把斤米到圩上去卖。不过我总会比人家便宜点把点,收钱、给米、快走人。
朋友告诉我,这里的果农好淳朴,不像那些商贩。
旁边的竹山村一样有漫山遍野、成片的柿花林。路边,摘完柿花在挑选大小,装筐上车的韦姓小两口,和他们闲聊打探:柿花不愁销,票子大把收腰包。乐得他们埋头嘴巴笑。
我讲,以前的柿子要用长杆杆开个叉口伸到树上去扭柿花果,还要用石灰水泡十来天才吃得。小韦讲,早就没得这种事了,改良了。果树矮了,摘也容易,一摘下来就可以吃。小韦嫂顺手递给我两个大的。我讲这一个半把斤重,那不是占了你块把钱的便宜。我还是没要,照个相而已。这东西我吃了不消化。
小韦特意捡了两个软和的递到我面前。“尝尝,这种熟透了的柿花好甜的。”
“谢谢你了。我一下吃不了。”
记得十多年前朋友带我拿着纸盒到柿花园里随便摘这些软柿子,没人管。好像是摘自己屋里的柿花一样。
莲花公路边的收购站。收果老板帮运果老板收果装箱运往云南。
“那么远?”
“还有远的哦,北京上海还有出口到越南。”
选果的妹妹忙着选果包装,只顾得笑,没得空讲话,怕装错。她也是喊我吃一个。我讲吃不得、不消化。她找出一个软和的:咧,这个消化了。
我讲,老板看见了,不扣你的工钱?她讲,来到我们莲花,柿花随便吃,你吃得好多。有两个就涨蹦你的肚子。
根据柿花的好丑,分等级安名头,装箱发送。这种装车活路在橡机厂汽车队我做过,辛苦着力地位低下。现在的年轻人没管那么多了,只要给的票子多,我就和你做。离开顺便和人家招呼一声,“辛苦老弟!”
忽如一夜秋风来,隔壁梨树花正开。是科学种果的新嫁接?不解!
县城往北走,在去往西岭的公路边,两片田里机器轰鸣,有人打谷,有人割禾。这新奇又亲切的场合,是我55年前当知青时做过的事。
走下路基,踩进干水田里,靠近和这几个打谷的人搭话:“哦,现在打谷机装上了马达,半自动化了。”
突然一个穿着皮鞋、干净皎洁走下田里的白发老人,令他们有点诧异。
“我来刷一把。”
“哎!哎!你莫来,你不懂的!”
看着比我小蛮多点的妇人讲这番好心话,我不好讲我打谷子的时候,你还在放牛,背老弟、老妹耍。
“我只是拿把禾做个样子,照个相罢了。”离开这块田,到隔壁割禾的老弟那里了。
妇人问同行的朋友,“他懂打谷子?”朋友讲:“人家当了七年的知青,什么没做过!”
“老弟,现在一亩田得几百斤谷子?”
“500!”
“看来产量不算高!”
“是的,够得我们一家人吃,就要不完了。”
“来,把刀给我,试一下火色。”
这老弟不怕我割烂他的禾,也不怕我用坏他的禾刀。没有阻止,爽快地把刀递给我。
于是,我弓步弯腰,左手抓禾秆,右手握禾刀。看准部位,弯禾秆猛拉刀,爽快利索。我认为自己的姿势没错,只是弓步过于大了一点。那是怕久不做这事,不熟,伤着手脚。划不来。
“这架势对没?”
“那还着讲,你肯定割过。”
“你好多年生的?”
“1973年。”
“我割禾的时候,你还没生,没是吹牛的啵!”“‘知青’晓得没有?”
“听讲过,我们队里也有。”
“晓得就好,我没哄你的吧?”
“没有!”
我有所准备,此情此景,在田边路上画两笔,抒发情感、留下记号。又担心公路局的人看到,讲我污染公路,罚款驱走。田边路基上总可以吧,我问了田主人小周。因为是他的田边。
及时想了两句:“喜看稻黄千重浪,遍地金色美煞人。”写着写着,一想,不对啊。就是这两块田,哪个样子能讲“千重浪”呢?不好改了。又自圆其说地讲,把眼光格局放大点,那山后还有一大片金黄待收的田,怎么又不是“千重浪”呢。宽容了自己,却漏写了“千”字。懒得补了。落款“西岭公社挖沟大队小周田 甲辰秋裔工”
脚下这片田,绿色的草杆杆,估计蛮多人认不得。马蹄!清脆爽口、消痰吐气、微微带甜的马蹄。我亲自种过,有感情。那年队里分了5厘田给各家各户。这也是我们队里的人,第一次学着种马蹄。统一犁好田再用田泥垒出分界线。各自圩上买回马蹄苗匀称插上,等分支茂盛了再搂来稻草或山边的木屑踩进田里,久不时淋点掺水的人尿。那年,我这5厘田得了一箩筐有六七十斤,吃不完就扛一半到圩上买。余下不多等过年回桂林,孝敬爷爷奶奶和老子。
(作者系桂林民进开明书画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