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博罗:艺术是历史的乡愁(四)
然纵观曹雪芹一生,并非处处穷困潦倒,了无乐趣。也并非从根处就没有从仕得宠,忠君报国的奢望与梦想。其实一部《红楼梦》,还不是借荣宁二府的兴衰来排泄心头对家国河山的万里愁肠么。
京都西郊峒峪村的屠夫单老二最爱讲“一碗酒”的故事:却说有一天曹雪芹和鄂比经过峒峪村酒肆,酒瘾难熬都想喝酒,就双双对坐共用一只碗互饮起来。一共喝了十几碗,酒吃完了却身无分文,曹公只好让掌柜的先记上帐。那掌柜的一怔,说:“二爷(指雪芹)的前帐还没清哩!”意思是这次不能赊了。酒鬼鄂三二话没说,解下雪芹系在腰间的白布包袱取出纸笔,当场挥毫画了几枝风竹,雪芹又抹几笔怪石,然后交与掌柜的,说了声“明儿见”,便扬长而去。
那醉鬼鄂三自称“鄂苏拉氏”,满语意为大白丁,平日放浪形骸,醉眼惺松,天生一副傲骨,又爱搞些恶作剧,却偏偏与雪芹交情甚厚。而且曹雪芹自己也号称燕市酒徒,可见对当世是何等不满与愤懑,又是何等令人心酸的嘲讽和反抗,因为乾隆帝曾传谕八旗:“务崇敦朴旧规毋失先民矩,倘有托名读书,无知妄作,侈口吟咏,自蹈嚣陵恶习者,朕必重治其罪。”曹公当时生活的旗营更是组织严密,不许种地做生意,有事外出也要开路条。但雪芹与敦敏、鄂比、张宜泉等偏偏“爱将笔墨逞风流,庐结西郊别样幽。”(张宜泉诗)而且还“寻可见对当世是何等不满与愤慈,又是何等令人心酸的嘲讽和反抗,因为乾隆帝曾传谕八旗:“务崇敦朴旧规毋失先民矩,倘有托名读书,无知妄作,侈口吟咏,自蹈嚣陵恶习者,联必重治其罪。”曹公当时生活的旗营更是组织严密,不许种地做生意,有事外出也要开路条。但雪芹与敦敏、鄂比、张宜泉等偏偏“爱将笔墨逞风流,庐结西郊别样幽。”(张宜泉诗)而且还“寻诗人去留僧舍,卖画钱来付酒家。”(敦敏诗)我们似乎可以想象到这样一幅画面:深秋的一天,雪芹与敦敏等文友同游西山,登临碉楼,远眺千峰叠嶂耸云入霄,近听野溪渔唱古寺清音,让旷古的瑟瑟西风吹拂着一腔情怀,万般无奈……待到红日西沉,渔舟唱晚,便下得山来,选一处竹篱茅肆的小小酒馆团团坐下,打开酒樽,沽饮浇愁。“小园忍泪重回首,斜日荒烟冷墓门。”那无限的伤情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悲痛欲绝,断肠心碎了。也许吟此诗时,雪芹尚在座间,所吊亡者,妻儿好友;也许余音未绝,座间已缺一人,曹公已逝。这就如《红楼梦》中之贾宝玉与林黛玉的乡愁,写《红楼梦》的曹雪芹与众好友的乡愁,迷《红楼梦》的何太虚与舒成勋诸先生的乡愁……如今这一连串的影像重叠,融化在如水一般的苍茫月色里,而时光滔滔而逝,时光在此几乎不存在。只有因了浓浓乡愁引发出的诗章替代了历史。正所谓:“莫问金姻与玉缘,聚如春梦散如烟;不归山下无灵气,纵使能言亦枉然。”(明义的诗《题<红楼梦>》)(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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