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栋:《天山思想者》
刘守仁领受的第一项科研任务,就是把从苏联引进的娇气十足的细毛羊皮,“披”在土生土长的新疆哈萨克牧民放养的土种羊身上。
这种繁育计划,既无现成资料可资借鉴,也无实验室可坐,更无实践经验可试,真是无米之炊。
刘守仁当起了360只繁育土羊的“高级”牧羊人。他深明,在紫泥泉牧场,放牧着6000只羊群的哈萨克牧民,人人都是自己请教的“教授”。春夏秋冬一个轮回,刘守仁遍访了所有牧民的放牧经验。
老牧工哈赛因的“学问”最深:一群羊,进入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的吃草方式都有讲究,譬如,先吃阳坡草,后牧阴坡草,先牧东窝子的草场,后牧西窝子的草场。要限制羊儿行进的速度,保证吃草的时间等等。
刘守仁说,“这些真经都是从书本上无法学到的。只有掌握了放牧经验,才能保证繁育母羊有健康的体质。”
刘守仁的科研工作进行得十分艰辛。他白天一边放羊,一边作观察记录,晚上,翻阅资料,整理记录笔记,作各种试验,一台老式显微镜,成了实验室里最现代化的试验设备。
一次,刘守仁听说一只进口的细毛种公羊病在了牧场,这是他最钟爱的一只种羊,连羊在苏联老祖宗的编号他都熟记着。公羊一病,他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为了争取抢救种公羊的时间,他再三催促场长向师部调来了首长的北京吉普专车救羊。为这,刘守仁落了个“羊痴迷”的绰号。
刘守仁的吃苦精神,连老牧民都自叹不如。一位哈萨克牧民回忆说,繁育的第一代羊羔降生时,为了提高成活率,刘院士干脆住进了羊圈,刺鼻的腥膻臊臭味,一般人呆几分钟都受不了,而他一住就是个把月,一直坚持到300多只羊产完羔。遇到羊羔感冒,他就一只接一只的抱进自己的被窝里捂出汗,用这种土办法治感冒。年复一年,刘守仁染上了无法医治的肝菌病。
刘守仁院士说,“天山纯朴、善良的哈萨克牧民给了我科研的精神力量,他们老老少少都是我的亲人和朋友。”
至今,每逢节日,刘院士再忙都要抽出时间,到天山牧场看望他的哈萨克牧民朋友。
刘院士怎能忘记,一个大雪封山的冬季,他从冬牧场骑马出山,遭遇暴风雪,,幸亏马儿灵性好未迷路,夜深人静时,摸到了牧民苏莱曼的毡房。
苏莱曼生起旺旺的牛粪炉火,为他温暖冻僵了的身躯,为他煮了一壶香喷喷的奶茶充饥解饿。半夜里,苏莱曼冒着狂风暴雪,趔趔趄趄到羊圈查看。不等天破晓,苏莱曼已为他备好了奶茶和馕饼。
刘院士怎能忘记,哈萨克族出身的副场长努胡曼,为保护他的人身安全,支持他到天山深处找到好牧场,骑马作向导。在险峻无比的天山腹地探寻半个月,终于发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丰腴牧场。第二年,繁育羊群就到新牧场养膘。
刘守仁院士很看重优良牧草,他历尽千辛万苦,跑遍了紫泥泉方圆数百公里的草场,采集了80多种牧草标本,播下了几百亩的紫花苜蓿、酥油草等围栏牧草。
刘院士的治学格言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说,我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并把它当作事业成功的座右铭。
刘守仁院士在攀登科学研究和技术开发的“天山”之巅中,涉尽千山万壑,历尽千难万险,尝遍千辛万苦,细梳千丝万缕,不懈千淘万漉,即便闹翻天的“文革”时,刘院士也一日未停下手头的科研工作。
春秋30载,刘院士运用自己创立的繁育新理论,走出了国外专家繁育需要几十年、上百年才可完成的壮举。次第将前苏联的阿尔泰细毛羊皮,“披”在了新疆土种羊的身上;将澳大利亚美利奴细毛羊皮,“披”在了中国美利奴(新疆军垦型)细毛羊身上。终于石破天惊,重彩浓墨般创作出了一幅人文科技天山的写意画卷,终于戈壁惊开新世界,谱写出了一部天山神话 ——1957年,刘院士成功培育出我国的第一代细毛羊; ——1968年,刘院士培育出的中国军垦型细毛羊在北京农业展览馆展出,轰动国内外科技界; ——1985年,中国美利奴(新疆军垦型)细毛羊,获得国家科技成果进步一等奖; ——1999年,中国美利奴羊的育成获得联合国的科技知新奖。不胜枚举……
刘守仁院士的成功,正是共和国的成功,从此, 结束了我国耗巨额外汇进口细毛羊毛的历史。刘院士的成果,也是世界科技史的成果,澳大利亚的一位细毛羊研究专家,在紫泥泉看了刘院士繁育的细毛羊,惊叹说:“中国人创造了一个奇迹!”
我的天山牧歌哟!我的天山写意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