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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中采风】剑钧:话说绵山

发布时间:2017-09-08  来源:民进中央宣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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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山在我心中耸立了许多年,不光为绵绵的群山,还为绵绵的历史。而今,来到巍峨绵山,我心醉了:仿佛岁月的风云,抚摸着陡崖峭壁;仿佛历史的烟雨,淋浴着苍翠峡谷。于是,我想到了介子推,想到了李世民,想到了贺知章,想到了华佗,也想到了吕洞滨……

  当“‘晋商故里·家国晋中’作家行”的旅行轿车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前行时,我远远看到那人间仙境般的龙脊岭。它像一个盘在大山里的巨龙,既气势磅礴,又凝眸不语地横亘于绵山北麓。也就在这道岭,我不禁想到另外一条远逝的人间蛟龙:一位因“割股奉君”,隐居“不言禄”,最终却由于晋文公重耳思过并报恩心切,为逼其出山而烧山,终酿与母一同殉难的介子推。有史书载,介子推母子相抱死于焦柳之下。以“春秋五霸”之一著称的晋文公闻之悲愤交加,追悔莫及,遂命厚葬其母子于绵山,修建祠堂,将环山之田作为祠田,又将绵山改为介山,将阳县改为介休县,以此示怀求念。至此,在介子推被焚的祭日,也就是清明节的前一天,天下禁烟火,只吃冷食,谓之“寒食节”。

  龙脊岭有一尊介子推母子塑像,我走到银色塑像前,但见母亲端坐着,介子推伫立身旁,母子俩神态自若,目视远方,仿佛一看就是两千多年 ,这寒食节也随之绵延了两千多年。一个寒士之死,居然让历史平添了个节日,这让那些活着前呼后拥,死后灰飞烟灭的帝王将相情何以堪?至于后人有关介休绵山、翼城绵山,以及万荣孤山的真伪之争,都不甚重要了,历史人物的真实和历史文化的传承,这才是第一位的。介子推走了,却犹如凤凰涅槃,虽死犹生,他的气节,他的魂魄在龙脊岭也挺起了龙的脊梁,

  游走在龙脊岭,远处传出山泉叮咚的击石之声,犹如春秋的青铜编钟奏响了历史的弦乐 。我寻着水声望去,只见清亮亮的泉水从山石中流出,我走了过去,掬起一捧泉水,送入口中,甜丝丝,美滋滋的。来到绵山,当地老乡讲过这样一个传说,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曾在绵山屯兵备战,适逢干旱,兵士饱受缺水之困。李世民寝食难安,夜半披衣甲,在龙脊岭上徘徊。忽见天边飞过双龙,披着霞光般的鳞甲,照亮夜空。李世民惊愕地看到双龙吐出圣水,宛若瀑布,流为神泉。从此,龙脊岭的泉水清澈透明,清爽甘甜。后人说这是浸染了双龙的精血始然。因附近有亭建于岭上,故名龙脊亭,也算享了双龙的甘霖了。

  历史上,中华民族就是崇尚龙文化的民族,上至皇帝老子,下至黎民百姓,都将龙奉为神圣。 绵山的龙脊岭蜿蜒曲折,就像绵延的卧龙,峰峰相连犹如龙脊耸起,一直伸向大山深处。唐太宗自诩真龙天子,自然对龙脊岭情有独钟,他曾在此兴建唐营。起因是:隋朝大业十二年,太原留守李渊乘乱入关中,直取长安,灭隋朝,建唐朝,改年号为唐武德元年。唐朝时值初创,仅统辖关中、汉东一带,而周边诸侯割据,对新政权威胁甚大。武德二年,突厥所封定扬可汗刘武周率数万大兵南侵并州治所晋阳(今太原),又联合突厥军队,驻扎黄蛇岭(今山西榆次北),兵锋甚盛,先后攻陷榆次、平遥。危急关头,秦王李世民请缨讨伐,急行军进兵,夺取了度索原上最后一道险关绵山。李世民督修了唐营营门,设三道防线。在此安营扎寨,排兵布阵,与宋金刚在山下的度索原,一连七场苦战,大败宋金刚。在灭刘武周后,李世民再次依托绵山,经沁源,逾太行,入河南,为李唐王朝统一大业,也为后来发动“玄武门政变”筑牢了根基。是绵山的风,绵山的雨,目睹了这段历史,也沐浴了日后盛唐的辉煌,这也是龙的传人,千百年来,虽历经生死存亡之秋,却总能浴火重生的真实写照吧。

  我置身于龙脊岭,但见浓云笼罩于深涧峭壁,古松苍柏之中,蜿蜒而列的城墙上,遍插古代旌旗、八卦旗、五行旗、龙虎旗,甚是威风。我举目四望,古吊桥门、督战台、前、中、后军帐,观星台、八卦寨门、瞭望台尽收眼底,迎面犹如吹来一股大唐威武雄风。 我沿石阶而上,犹如骑着一头飞龙傲游云端,远处莽莽苍苍,群峰拥翠,在九曲一线天的栖贤谷,只见两峰相望,烟寺相依,让我不禁联想到盛唐前期诗人贺知章。此公为人旷达不羁,自号“四明狂客”,有“清谈风流”之誉,晚年信奉道教,也与他两度游览道教名山有关。相传他六十岁时登临绵山,是与一位精通修道炼丹之术的道士同行。故绵山《大唐汾州抱腹寺碑》尚有贺知章“昔年与亲友俱登抱腹山数重”的题记。百余字中盛赞了绵山的奇险,也为他日后上疏唐玄宗请度为道士,求还乡里,舍本乡宅为观埋下了伏笔。

  我绕到了绵山的东面,惊异地看到上百个岩洞位于山壁之上,其最大的岩洞竟建了个云峰寺。说起来此寺也与贺知章有关。我进了云峰寺才知晓,云峰寺始建于三国曹魏时期,原名抱腹寺,只缘建在抱腹岩里。抱腹岩奇就奇在岩洞形如两手抱腹,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世间奇观,竟将云峰寺二百余间殿宇收入“腹”内,将两千年历史文明融于其间。抱腹岩有一个高七十多米绝壁,由壁顶垂下两条铁索,形成每条长六十米的攀崖栈道,称之为铁索岭。遥想古人就是在万丈深渊和摩天绝壁的险境下攀爬上山的。铁索岭的铁索和下方云梯悬于唐代之前,是贺知章当年登山的一道险径。故后人命名为“贺知章登山道”。相传他是先由寺僧用布把他拽到五十米以上的“棋盘洞”附近,攀百米云梯到云峰寺下,沿漫长的石阶到铁索岭下,手攀七十余米的铁索登上铁索岭,然后一鼓作气爬上海拔两千多米的摩斯塔。这段险路几乎都处于75度角的绝壁之间,形成绵山奇险的自然景观,与丰厚的人文历史相映成趣。我站在大罗宫前,望着依悬崖的建筑群落飞檐斗拱跃跃欲飞,望着悬崖上金黄琉璃顶的栈道蜿蜒似龙欲欲腾起,望着背后褐色绝壁刺破青天凌空峭立,不禁有种心灵的震撼。从抱腹岩的胸怀,到铁索岭的古道,一奇一险都在昭示着一种不畏艰险的精神传承,一种充满诗意的文化传承,贺知章若九泉有知,也当如李白梦游天姥所思所想,“熊咆龙吟殷岩泉”了。

  绵山最早的宗教建筑虽出自于佛家的云峰寺,但绵山最宏伟的宗教建筑却是道教的大罗宫。我站在不同角度观察这座高悬于崖壁之上的宏伟建筑,体味到大罗宫的建筑美和气势美。十三层一百一十米高的宫殿,群楼高耸,层楼迭阁,青墙金瓦,大柱盘龙,有道教殿堂六十余座,有神像六百余尊,难怪有“天下第一道观”之誉。游走在寺庙道宫之间,我联想到龙文化与佛教道教那种割不断的联系。儿时读《西游记》连环画,就沉迷于唐僧师徒西天取经,屡次出现了“龙宫”“龙王”的故事。长大后,始知晓原来华夏的龙文化,还与佛教中的“龙宫”和“龙王”相互关联。

  其实古老中国的龙崇拜,最初并不包含“龙王”崇拜。汉代之前,只有“龙神”,而无“龙王”。龙王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引进的。佛经中龙王名目繁多,如《妙不莲花经》曰:“龙王有八,一为难陀龙王,二为跋难陀龙王,三为娑伽罗龙王,四为和修吉龙王,五为德义迦龙王,六为阿那婆达多龙王,七为摩那斯龙王,八为伏钵罗龙王。”中华龙文化之所以源远流长,也与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与儒家和道教学说极力宣扬龙的至高无上和顶礼膜拜密切相关。历代皇帝都喜欢称自己为“真龙天子”,将其打造为龙的化身。佛教传入中国之后,道教也将佛教的龙王学说加以改造,形成道学的龙王信仰,称之为天龙王、四海龙王、五方龙王等。后来,龙王又融入民间,无论江河湖海,渊潭塘井,但凡有水之处,就有龙王。大江南北,龙王庙林立,水旱丰歉,都有求于龙王。我在绵山行走,也随处可见这种龙文化的遗踪。

作者:剑钧     责任编辑:邵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