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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兆林:嘉陵江情愫

发布时间:2018-01-12  来源:民进陇南市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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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一生有两个家:一个是大西北的甘肃康县,他已在这个世外桃源的山乡生活了六十多年,留下了很多珍贵而铭记的回忆;一个是大西南的四川蓬安,这个闻名于世的山水城市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蜿蜒曲折的嘉陵江流经这个山城。对于嘉陵江自然有着更加深厚的感情,但因长期生活在甘肃养家育儿,对家乡就有一些陌生感,故产生一种歉疚的心情。因此,这么多年来,父亲渐渐的就产生了些许家乡嘉陵江的情愫。对家乡思念也就格外珍惜,思绪也格外清晰。既有对亲人的留恋和感恩,也有对过去的伙伴们的思念和想望,更有对嘉陵江的回味和向往。为了弥补这段情感的空白,父亲特托我用笔记录下他内心深处流淌的声音。

  父亲出生在嘉陵江畔的四川蓬安县龙角山村。六十年代初期,父亲从家乡蓬安沿嘉陵江而上一路奔波辗转到甘肃康县。在家乡父亲仅仅生活了二十年左右的时间,渡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虽然父亲在家乡蓬安只生活了短短的二十年时间,但父亲一直都将蓬安视为他的家乡。至今六十多年过去了,父亲仍然以四川蓬安人自居且引以为自豪。在外飘荡六十多年,家乡的那一片云,那一座山,那一株树,那一片水,那一块田,那一方人,时时刻刻游离于眼前挥之不去。也曾多少次魂游家乡,虽然一觉醒来只是黄粱一梦,但也还是给了思乡的心绪些许抚慰,同时也更增添了对家乡的思念。

  从儿时一直到父亲离开家乡前的二十年里,走出家门,沿着蓬仪公路,一路穿过县城、稻田和长满马连草的小路,来到冯家垭口就能眼望着宽阔的河床,走不远来到了坡形的相如轮渡古码头(原名周子码头)的河岸前。站立在渡口码头一览无余的观看嘉陵江的真容,遥望到那清澈的嘉陵江。父亲几乎每天都要路过或光顾这条河流,去游泳、去捞鱼、去坐船,去搬运,聆听江水欢乐的歌唱。父亲很熟悉这里的水和船、渡船码头和龙角山村毛店子到渡口码头的公路、山脉、村庄,也很熟悉那些出生在嘉陵江边的忙忙碌碌的乡亲。每当盛夏午后,父亲和小伙伴们扒光衣裤钻进岸边的沙地里,然后“咕咚”一声跳进深深的江水里,沉浮江水之中,有一种和自然了无隔阂的交融感,或许还有几许“征服世界”的快感,冰凉却舒适的感觉传遍全身,在江水中尽情地畅游。如今离别家乡嘉陵江已有六十多年的光阴,至今父亲还时常想起嘉陵江边昔日儿时多少欢愉和忧伤的时光,不时地向我们一家人说起有关嘉陵江的奇闻异事,感到浸泡、涤荡嘉陵江之水的亲切。

  在异地生活的六十多年,父亲其实很想回老家蓬安,很想去光顾嘉陵江。但因年事已高,身体欠佳,这种夙愿一直久藏心里无法偿还。家乡蓬安时常令父亲魂牵梦萦,因此也给予了对家乡蓬安的更多的关注。父亲虽然很少回去过,很少去光顾过嘉陵江,但从他的言行和举止来看,打心窝里仍然深爱着养育自己的家乡蓬安,深爱着曾留有童年少年时光足迹的这条河流!无论它曾经波涛汹涌、惊涛骇浪还是今天江面宽阔,水平如镜,父亲只要看到有关嘉陵江的文字和图片,只要能听到有关家乡嘉陵江的点滴故事,荡漾在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闲暇时,每当我给父亲讲起家乡蓬安几十年的发展变化,发生在嘉陵江边的奇闻趣事,就会勾起父亲思念家乡的眼神,这条河流不知不觉地就进入到父亲的大脑。它总能将父亲从现实世界引向遥远的浮想联翩的精神世界,激发起父亲无限的追思与怀念。因为有这样的心思,又能从过去中重新拾回童年和少年的美好,父亲打心底里喜欢嘉陵江这条河流。

  蜿蜒曲折的嘉陵江纵贯蓬安89公里。河面宽阔,河水清清,芦苇荡漾,笛声鸣起,河岸低矮的山峦如黛,野鸭身穿白色或着黑装,古铜色的渡船和渔船,两岸满目的绿树青山草滩;所有这些景色,全唤起父亲无限的快乐,使父亲被世俗污染的心灵重放异彩,如枯叶复苏。

  六十多年来,父亲一直在甘肃康县这个山乡里为成家立业谋生从事着务农的职业,过着一种难脱世俗的生活。但是,即使这种生活,父亲还是父亲,总会在劳作之余,或傍晚时分,伫立在甘肃家乡的燕子河畔,想想远方家乡的亲人,想想儿时的嘉陵江。也会安排我们兄弟隔一年或两年时间回一趟老家蓬安,看看老家健在的亲人,看看老家的变化发展,看看嘉陵江的变化。回到甘肃康县,向父亲述说老家蓬安的新变化、新面貌,尤其是嘉陵江的变化,现在回老家不需要在相如锦屏两个渡口岸渡船了,有新建的嘉陵江大桥和凤凰大桥直通县城。她的每一个变化都令父亲欢欣鼓舞,催人奋进。父亲说:“好!老家变化发展了,今后回老家去方便了”。“在早已过去的那些年代,老家蓬安县城和对面锦屏镇往返行走靠渡船,排队坐船过河的人络绎不绝,特别是逢场天或冬腊月,老家的相如渡口、财神楼渡口的几艘船根本忙不过来。当时的老家县城和锦屏镇不通公路,也没有大桥,当地村民要买卖个什么东西,都只能坐船到隔江相望的相如镇去赶场。兴旺的时候,一天差不多要渡三四百人。”坐落在江边的周子古码头,一直演绎着两岸百姓和过往商人的人生故事,见证着纤夫拉船、艄翁撑浆、码头搬运、人行赶集的生活场景。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曾回过老家三、四次。我陪伴父亲去过一次嘉陵江河畔,这一次去是在2003年的春节期间的午后,有四爸、父亲、我三人,父亲静静地凝望伴他长大的河流,眼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在嘉陵江边思绪万千,浮想联翩。儿时的欢乐,天真的梦想,童稚的初恋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仿佛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父亲站在相如轮渡古码头上,指着河面说道,同样是儿时嬉水的这一河段,今昔景观已然大变,曾经的卵石、沙滩,还有凹凸的丘洼,都因下游的不远处的大坝而永远沉在了江水之下,江流也因之不再湍急---少时的一次濒临死亡体验,就是差几秒被湍急卷进船底---而平和成了一片“湖泊”。在异地生活这六十多年中,总是风霜雪雨相伴,总是苦累病灾相随,令人窒息的贫困生存环境让父亲心慌意乱,悲喜交加。唯有嘉陵江,那份宁静、那份从容却又波涛暗涌的江水和它的水色,完全可以把父亲那种难以忍受的慌乱心绪融入无尽的清寂和无限的遐思之中。父亲作为一个归乡游子,面临一个病老体弱、家境不景的生存环境,借这嘉陵江之水,还原一份内心真挚和纯朴的感情,这是父亲今生多么大的一份收获!

  六十多年前父亲生活在老家的日子,曾无数次目睹那涛浪滚滚的江水,目睹那河两岸的芦苇,面对清清的嘉陵江之水,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曳着身姿,白白的芦苇花四散飘零,天女散花般的漂亮;也曾无数次地和小伙伴们在静静的夜晚偷偷地在河岸边,聆听野鸭和夜蛙的鸣唱。所见所闻的这一切,无一不是带给人轻松和愉快的感觉。即使是年少的父亲,也懂得自然赋予人的温馨,毕竟这是人的天生感觉,一个人的爽意是能油然而生的。

  父亲清楚地记得,儿时的他随二爸、四爸在嘉陵江渔船过夜的情景;睡在渔船的甲板上,听着江水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如同在欣赏一首远古的乐曲,那种奇妙的感觉,今天父亲仍是回味无穷。

  一次又一次亲眼目睹嘉陵江的河水,今比六十年前,父亲仿佛是经过长途跋涉、费尽周折才定居另一个家乡----甘肃康县,所以父亲觉得自己是离开家乡在当时那种特殊的社会环境下算是最幸运的人。这嘉陵江之水,因为上面金溪电站和下面马回电站的修建,虽不再波浪滚滚,可它清澈的本色没变,河床比以前更为宽广,在嘉陵江水养育的人们精心呵护下,绿意盎然更富生机。

  如今父亲曾生活过的城市蓬安,还有蓬安管辖下父亲曾经生活、劳动或驻足过的相如镇、锦屏镇、金溪镇、两路乡、长梁乡等,都是在嘉陵江之水的爱抚下,父亲谁都没有忘记,都对它们充满留恋,这些都是父亲的家乡记忆啊。曾经的嘉陵江水波浪滚滚,汽笛船在江面疾驰,水珠四起、浪花朵朵,似一群群嬉戏的孩子;如今的嘉陵江水,波平如一面镜子,风过之处碧波涟漪,就像有情人的一张笑脸。六十年的历史变迁,锦屏镇、相如镇坝自上而下几处码头仍在,经过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的呵护和创意,码头风景别有一番风味;当你站在码头上远眺时,嘉陵江不再是河流的样子,更多的是湖泊、草滩、绿树的感觉,但水仍然是清清澈澈,可见沿岸人们对嘉陵江的自然生态的自觉保护精神是何等可贵。

  嘉陵江之水,因为天气的原因潮涨潮落,水色或许会因为暴雨而改变,但是金溪电站的开闸与关闸,顺时节而动,极大保证了嘉陵江之水的流动,因为如此,如湖的嘉陵江是灵动的,嘉陵江面容改变却更加的美丽。家乡的人民遵循自然规律,拯救和保护母亲河,还嘉陵江一遍净土,江岸绿草茵茵,树木繁盛,翠竹成群在岸边凸显出着嘉陵江的自然美丽,两岸万物就是嘉陵江之水的守护神。

  沿岸的城镇在发展,蓬安这座年轻、活力、生机的城市在发展,人们的生活因为发展而更加美好。无论在外漂泊,还是在家就地学习、工作,嘉陵江存在我们的眼中、记忆中,嘉陵江的水韵就会以各种形式激发我们的各种情思,归结到一点,嘉陵江无论我们如何否认,它却实实在在是我们的故乡河,母亲河。谁不爱自己的故乡呢,谁不爱自己的母亲呢,生为故乡人、死为故乡鬼,父亲爱嘉陵江,当然爱他的故乡蓬安,父亲是喝嘉陵江水长大的,父亲是吃家乡田地粮食长大的,宿命就这样。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每当央视音乐频道著名的歌唱家郭兰英唱起这首歌,父亲就满含眼泪地想到了他的家乡---四川蓬安和眷恋的嘉陵江。

  (作者系甘肃陇南民进会员,工作单位系甘肃陇南康县平洛镇财政所)

作者:燕兆林     责任编辑:邵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