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澜:我家的变迁
我出生那年,父母办理了停薪留职,当起了当时很多人瞧不上眼的个体户。从此,父母不仅拿不到原本有的一百二十八元的工资,每月反倒要给单位上缴一百五十元的留职费。许多人不解,嘲笑父亲好好的铁饭碗不要了去做什么朝不保夕的生意,一定会撞得头破血流,更有好心人多次提醒父亲这是资本主义尾巴,千万碰不得。
哥哥学习成绩甚好,父母一心想培养他走出家乡,又加上多了我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微薄的工资何以能支撑得起父亲心里那个一定要让孩子上大学的梦想,父亲倍感生活压力巨大。于是,纵有千般讥讽父母毅然决然开始了起早贪黑地奔波。父亲早年在油田、铁路上干过,回乡后又在供销社担任过采购和经理,对于外面的世界多少有些了解,也学会了如何运用仅有的一些人源网多方收集信息,哪里货源好,什么东西销量好,他都了之于心,母亲总是默默地应承着父亲交代的每一件事,费尽心力地操持着家里的一切。在我儿时记忆里,永远留存着偌大的仓库和永远吃不完的糖果的印记。也是那一年,在父亲的鼓励下,姑父辞去了老家县城中学校长的职务去了海南,凭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深厚的公文功底,姑父很快在一家外资企业谋得了一份翻译的工作。听母亲说,姑父走的那天早上,姑母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劲地责骂父亲,扬言如果姑父出去混得不好一定会杀了我全家。姑父出行的路费是父亲给的,因为姑母的强烈反对,连一件衣服都没有让带。
时光弹指,我开始有记忆时,家里已经有了八益床垫、小天鹅双缸洗衣机、容声冰箱还有康佳的遥控彩电,那时候,父亲已然是远近闻名的有钱人,许多人都来我家取经,找父亲借钱创业。姑父也将姑母和表妹接到了海南,在海南买了房安了家,每年春节回乡,必和我爸喝上几杯,姑母也总是给我们兄妹带回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缝人便说,当年若不是我大哥我现在都成下岗职工了,一脸的笑掩饰不住的幸福。
父亲告诉我,以前我家很穷,不,应该说整条街都很穷。吃不饱穿不暖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事。想挣钱可怎么也挣不了钱,想翻身可怎么也翻不了身。奶奶曾经尝试过自己卖点小东西,却被拉到政府批斗了好多次,腿也因此留下了残疾。
从报纸上得知国家允许私人做生意、私人经济也合法的时候,父亲是一路跑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全家人的,母亲说,那天,父亲欢喜得像个孩子,就是在那一刻父亲决定下海,从此,父亲便一辈子泡进了商海里,挣钱盖新房、送我们兄妹和五个表兄妹上大学。几年后,整条街的人也陆陆续续创业,许多以前想都不敢的事情,很快变成了现实,慢慢地,满大街的新房子、四轮卡车,熙熙攘攘都是忙碌而自信的人们。
多年后,我陪父亲看《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动容处父亲总是在擦眼泪,每次看完一集,父亲都会感叹一句:不能忘了小平啊,若不是当年的改革开放,哪来钱供你们上大学,哪来的钱吃饱穿暖盖新房。
是的,白驹过隙,四十年转瞬即逝却又如此漫长。那是一代人的四十年,更是共和国从贫穷落后到繁荣富强的四十年。回望来路,我们不仅要感谢一代人的付出和坚守,我们更不能忘记,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改革精神造就了今天的繁荣富足。作为青年一代,我们欢欣于生在了这样开放的时代,更要立足现在,放眼未来,坚持改革创新、锐意进取,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水平,为共和国的繁荣进步贡献力量。
(作者系民进四川省委会机关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