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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叙伦:我在六十岁以前(二)

发布时间:2015-04-15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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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三岁的正月间(旧历)回到杭州,母亲已替我请好了一位张先生,教我和我的两个弟弟读书。功课是和在苏州一样的,但是我依然得不到读书的味道。不到一年,我的家境也决不能够请先生了,就进了一个“宗文义塾”,在“智斋”里从胡诵清先生读书。那时一斋里的学生,程度高的文章满篇,低的还只是背诵对课,我当然在低的方面,但是我却私下向同学里的会做诗的学做五言“试帖诗”(试帖诗是应考试用的),自然做不成功,我也觉不得读书的味道。

  一年以后,母亲因我的身体不好,叫我回家(原来住在塾里的),在同巷的李伯伯家,从一位萧山人鲁六僧先生读书。还不是老方子的一贴药,仍旧叫我感不到兴趣,只是写字算越写得好了,因为我的父亲是书法有名的,所以大家也夸奖我。这年是中华民国前十三年(前清光绪二十五年),就是“戊戌政变”的后一年,李家请的鲁先生换了一位范成佐先生。范先生的教书,法子还是一样,可是活泼些,有一回事,却叫我大感兴趣。我有一个姓洪的同学,天资也和我仿佛,我们对背诵,往往要争先到先生面前,我坐得近先生些,当然容易先到,这一回,他乘我不备,早离了他的位子,但是我的眼快,便同时抢到先生面前了,因此他和我都背诵起来。范先生左右为难了,但是他老心里明白,我是后离座位的,他老就出题目了,叫我们都停止背诵,由他老挑出书里一句来,叫我们接着往下背诵。他老先对那位同学说:“你先背。”分明是照顾他的意思。他老就从《论语》里挑出一句:“不占而巳矣”,那位同学却背不出。他老又向我说;“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我立刻接上去背诵了。那位同学自然只得捧了书走,气得几乎下泪,我却一面背诵,一面很得意的向那位同学笑。

  这时,我对于《论语》《孟子》算能了解他们文法的部分了,就请范先生教我做八股文。吚晤吚晤地读了几篇“程文”(就是模范文),却爱上了俞曲园先生《课孙草》里“子路宿于石门”一章的一篇,因为有这样四句:“草草杯盘,席上之残肴未撤,荧荧灯火,室中之旧榻犹存。”觉得描写得有趣(这是用王安石的妹子作的诗改作的),就也学做八股文了。可是只做到起股,就不懂往下怎样做了。

  头一年秋季,一夜,明月在天,我从外面回家,遇到有人慌张得很,担了泥菩萨搬家。我很奇怪,听人家说,原来康有为学了外国人,要开学堂,清朝皇帝听了康有为的话,要废佛教,拿天下庙宇来办学堂,所以那些尼姑先着了急,趁夜里这样赶来带菩萨逃难。我在那时,耳里早经听着“康梁变法”的话,晓得变法是为什么。那时杭州已有了一个“求是书院”,是新式教育机关(后来的浙江大学堂、浙江高等学堂都是从它改的,现在的浙江大学也设立在它的遗址),我却还没有晓得。

  这年夏天,才听说杭州办了一个“养正书塾”,是外国学堂的样子。还晓得我父亲的一位盟友宋浪之先生(也是俞曲园先生的学生)在这里面教书,我就向母亲说明了,要进这个书塾,母亲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其实,这种书院、书塾却是不中不外不今不古,不过不得不叫他们做新式教育机关。养正书塾的程度。可以说是现在的初小二三年到高中的混合体。我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二班三班四班三个班头,二班学生不过六七个人,都会做满篇的文章,年纪也都在二十左右了。我呢,入学考试仍就是背诵一回书,因我还不懂做策论文,把我和同时过去和我一样程度的同学凑了一班,叫做新四班。

作者:     责任编辑:张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