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叙伦:我在六十岁以前(三)
我这时年纪不到二十岁,遇到法国对龙州、俄国对奉天这些事发生,张家花园(现在的泰兴路南段就是张家花园遗址)开会总去参加的。张国开会照例有章炳麟、吴敬恒、蔡元培的演说,年青的只有马君武、沈步洲也夹在里面说说。遇到章炳麟先生的演说,总是大声疾呼的革命革命;除了听见对他的鼓掌声音以外,一到散会时候,就有许多人象蚂蚁附着盐鱼一样,向他致敬致亲,象征了当时对革命的欢迎,正象现在对民主一样。
后来,赵先生又别有企图,我们师生也各有各事,就散了。《新世界学报》也就中止。
汤尔和往日本学陆军去了,奉天事情紧急的时候,留学日本的学生“鼓噪”了,组织义勇队,要回国来,情愿和俄国开战,先派了汤尔和、钮永建回来,向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袁世凯申说意见,到了保定,见了袁世凯,袁只给他一个电报看,他们的任务就终止了。因为清朝已得了报告,说他们是革命党,有密令则袁世凯逮捕。当时,我在杭州,得到消息,尔和已“被杀”了,急忙打电报给杜士珍,叫他来商量,我们怎样去处理他的后事。又给袁世凯“幕府”里一位魏少棠老先生去信问问情形(这位魏老先生,是和林琴南翻译小说著名的魏易的叔父,也是尔和的长辈),得他的复信,说没有这回事。原来,他们想通过魏老先生和袁世凯说话,魏老先生劝他们快离保定罢。
我因家庭生活的负担关系,往来杭州上海,教书写文。那时,一位广东人邓实先生(别字秋枚),独自办了一份期刊。叫做《政艺通报》,约我写文。后来他更有兴趣了,又约我和他的同学黄节先生(别字晦闻,他们都是康有为的同学简朝亮的弟子,晦闻后来在北京大学任教授)办了一份期刊,名目是《国粹学报》。这个刊物有文艺复兴的意义,而鼓吹民族主义的革命很卖力气,居然风行一时,柳亚子、陈佩忍、章炳麟、刘师培都是革命分子(刘师培后来拜了端方的门,并且袁世凯想做皇帝,他竟加入了筹安会),也先后加入写文。柳亚子、陈佩忍发起组织南社,做同盟会的外围,我也加入了。这时,我正学做诗,读了一本《孙逸仙》,就胡诌一首七律,现在只记得末了两句是;“一击满湖烟雨破,谁家天下举杯看。”因为在杭州游西湖船里做的,所以就把满湖两个字双关用了。
我是二十岁(前清光绪二十年)结婚的,那时,胆子却不算小,自己做了一副新房联对,现在也记不起了,末了大概是“卿桴独立鼓,我揭自由旗’。明年,汤尔和结婚,我送他一副新房联对,记得上联的末了是:“快播革命种”,都在杭州裱画店裱出来,却没有遭到危险。因为当时没有特务。
以后,我在杭州、江山、诸暨、广州做了几年教员,在江山县立中学堂,遇到一件有关革命的案子,原来,江山是浙江边上的一个县份,在宋明的时候,文化水准还不错,到了清朝,乾隆以前,就科举考试的还不多,据说是因为“故家遗族”反对清朝的缘故,在《江山县志》上记载乾隆时候有—位姓郑的还为“清风不识字,翻我案头书”两句诗几乎灭族。这种历史的教育,到了这时,还有人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