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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叙伦:我在六十岁以前(五)

发布时间:2015-04-15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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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袁世凯想做皇帝,还有一段外交上的关系。上面提到的美国顾问古德诺,还不算什么,实际怂恿袁世凯做皇帝的是英国公使朱尔典。那时,英国和日本虽则结了英日同盟,但是对中国的权利竞争,日本是不放松的。日本为对付英国起见,却反对袁世凯做皇帝,二十一条固然是“乘势要挟”,另外还正式向袁世凯提出了反对他做皇帝的警告,蔡锷的能够安然回南,也得日本一些帮助。

  在这年穿夹衣的时候(大概上半年),我和我的妻子去逛天坛,忽然遇到两人:一个“风姿丽”,秀眼“虬须”,衣服整齐华美;一个瘦黑短小,乡气十足。那个“风姿丽”的急急地走来,向我口称老师,我记不起他的名姓,面孔也并不很熟。他便自己说是从前两广方言学堂学生廖容,我觉得对的,是有这个学生。他又把那个乡气十足的介绍给我,叫他向我行礼,说是他的弟弟廖毅。我很注意了一下,怎样弟兄两个相差得这么多?廖容问明我的住处就分手了。

  过了不久,他们来访我了,礼貌非常恭敬。廖容说他在总统府任顾问,住在西门外什么胡同惠州郡馆,请教我该读些什么书。据他说,愿意研究历史,晓得国家兴亡的道理。他的弟弟和他一样,也要多读书。我很奇怪他们竟这样好学。后来我去回看他们,一进住屋,便见四面皆是“史部”的书籍。廖容便问我读书的方法,我问他有什么志向,他说:国家没有大定,想求点“应世之学”。我很称赞他一番。他后来又来看我,方说出他离开方言学堂,是为了要推翻清朝,便入了洪门,洪门就是俗叫三点会的。他们以后常常来看我,问些国家事怎样办?到了这时(四年冬),我问廖容:“袁世凯要做皇帝了,你怎样?”廖容说:“回广东去。”我说:“光是回广东?”廖容便说:“老师想怎么办?”我问他。“你从前的旧部还在?不能再起兵讨逆?”廖容说:“可以的。”我说:“你回去就能召集?”他说:“只须三日就召集了。”我很诧异,这样容易?我问他,他说:“我往各人家里送一名片,我回家的信息就传遍了,他们自会得来的。我穿草鞋,三日便可走遍。”我就叮嘱一番。后来我回南了,果然得到廖容从广东来信,要我写一篇讨袁的文宇。我用“骈体”写了一篇“檄文”寄去,他曾在香港报纸上发表了。后来晓得他曾纠集七营的兵,随同西南各军讨逆。

  这年的下半年(四年),北京大学请我在文学院担任教课。那时,章炳麟先生被袁世凯软禁在北平东四牌楼的钱粮胡同,住宅是前清小贵族的遗产,着实堂皇。可是除他本身以外,一概由警察总监吴炳湘包办。大门口呼么喝二的便衣警察五六个,算是他宅子里的门房。可是“上房”里只有一个听差,还带司厨。客人呢,起初只许两个人进去,一个是清史馆纂修北京大学教授朱希祖,是章先生的弟子;别一个我忘记了。后来马裕藻、钱玄同、吴承仕和我都陆续可以进去了。我有时在北大上课后去看看他,有时我星期日去看他,一谈就是一天。有时他还要我吃了晚饭走。说起吃饭,可笑了,四盘一汤,菜不算坏。他呢,照例只吃在他面前的两盘菜,这倒不可笑,只是饭碗,筷子,汤匙都是银的,这是他吩咐的,因为他怕袁世凯下毒药,叫他死得不明不自。他根据了《洗冤录》的话,银子可以验毒的,所以这样。可是热气腾腾的饭拿不上手,汤喝不进口,我拿陪他吃饭,当作一件苦差了。

作者:     责任编辑:张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