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叙伦:我在六十岁以前(六)
六三事件的规模,不下于“五四运动”。它也是有革命意义的运动,而且“事闻中外”,受到国内教育界的广泛支持;孙中山先生在广州也给我们正式的援助,北京军阀政府的威信就此一落千丈。后来徐世昌又被他的部下一逼,溜之大吉地下台了。
我这次受伤,虽不曾流血,血却瘀积在脑上,时时发病,并且神经衰弱的旧病又发了(这因上年为教育经费问题每日开会,有一日,从午前八时起直到午后八时没有五分钟停止说话的,散会后在中央公园里吃饭,一下子跌倒了,以后就犯了这病),日夜不得睡眠,医治了几个月,还没有大好,因此请假口到杭州休息一下。不想浙江第一师范学校在上年因学生施存统(就是施复亮先生)做了一篇叫《非孝》的文章,闹成一次大风潮,校长经亨颐因此离校,接替他的姜琦,是一位教育家。但是,那时一师学生自治会做了学校的主体,校长“动辄得咎’,姜琦干不下去,借要往美国的理由,坚决辞职;一师这个学校,是浙江惟一前进的,一般的人尽管有“食指动”的,却不敢去惹他,急坏了教育厅长夏敬观先生,晓得我回杭州,就托我的朋友诸宗元先生再三再回地要求我去担任,终究在有条件的底下接受了。
我虽则做过头二十年的教员,却不是教育家,我没有办学校的经验,我就拿北大教授治校的办法推行到一师,同时仍不去削弱学生自治会的权力,调剂了一下,算得相安无事,到得第二个学期,有一次为一件什么事和学生会代表谈话,有一位代表对我语言失礼,我觉得办教育的失了信仰,只有立刻离开学校,便提出辞职书,可是,学生会也马上推了代表来挽留,只得忍耐一下。
杭州教育界分成两系,一系是前进的,一系是保守的(其实是饭碗主义),保守系里有我的老师和学生。自然,我在本省早有地位,又加我在北大地位也不算差,他们晓得我不是他们的俦伴,但是,也晓得我是不容易攻击的,因此,转用柔术进攻,就是从各方面来拉拢,可是,我有我做人的一套法宝,就是“独立而不倚”,他们也没办法,不过他们背着一个教育会,甚至还有一个省议会,都可以替他们出场的、支撑的,我不免有单枪独马的顾虑,我倚靠的只有自己的队伍——学生了。
一师的校舍建筑在前清光绪末年,大概是工料的关系,到了这时,屋顶损坏,有坍塌的危险。前任校长提出修理案,省议会总不给他通过,我觉得我怎样担得起这个责任?将来有点问题,就给人们一个攻击的题目,我先招待省议员茶会,希望他们明了情形,给予通过修理案,可是,只到了三个议员,一个是沈玄庐(就是沈剑侯),我晓得他们不来的意思了,我只得用点小手法先得了财政厅应急费三千元,后来还在省议会里正式通过。这件事情给学生晓得我对学校前途还有办法的。但是,我觉得浙江的教育需要改革,要打开这个环境,不是一个中等学校校长的我容易办到的,不过我决定想做一番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