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民进中央常务副主席徐伯昕同志谢世已经18年了。故人离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业绩言行,往往在活着的友人记忆中逐渐淡化,以至于忘却。但是,像伯昕同志这样非凡的人物,是令人难以忘怀的。赵朴老生前挽伯昕同志的诗云:“其执事也敬,其与人也忠,力行至老死,志业信无穷。”伯昕同志确实是这样的人,他对党的事业极其忠诚,处事极其认真,待人极其诚恳,律己极其严格。他是深受人们爱戴和尊敬的一位民进第一代卓越领导人,仁慈的长辈。
伯昕同志是中国民主促进会创始人之一。50年代中期以后,他在民进中央长期担任秘书长、副主席等领导职务,同时兼任全国政协副秘书长、主管政协工作组(以后改称各专门委员会)的工作。粉碎“四人帮”后,民主党派恢复活动,他把主要精力放在民进中央。在民进第四次代表大会后,他作为常务副主席,主持会中央的日常工作,直到1984年3月病逝。
我是在1956年民进召开“二代”大会时认识伯昕同志的,以后与他有近30年的接触交往,彼此由相识到熟识,进而互相深入了解,深切感到他具有共产党人的崇高美德和优良作风。现仅就自己的亲身经历,谈几点感受,以表达对伯昕同志的怀念。
一、伯昕同志对开展新时期民主党派工作有大胆创新精神。十年动乱时期,统一战线遭到极大的破坏,民主党派活动停顿组织散伙,成员心灵受到严重创伤。1978年民进恢复活动后,大家对民主党派如何在新时期开展工作问题,心中无数。伯昕同志专心致志地在考虑这个问题,那时他经常到会中央机关来,同中层专职干部一起商谈如何贯彻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他认为民主党派已从“闭门改造”到面向社会,今后工作重点要转移到为四化建设服务上来,思想政治工作仍是首要工作,但要深入实际,结合业务实践来进行,多开展各种专业性活动。所以要解放思想,开动脑筋,开辟工作的新路子。1979年春,在伯昕同志主持下,民进中央召开全国工作座谈会。会议结束前,他准备作总结性讲话,拟就了几条发言提纲,要我结合会上讨论的实际,帮他整理成文。并要我想几句带有指导性的简明的语言,经过共同研究,确定为“胸怀四化,思想领先,深入实际,昂首向前”这四句话,他在讲话中作了具体解释,作为讲话结论。伯昕同志很强调“昂首向前”这句话,认为很多民进会员在“文革”中被打成“牛鬼蛇神”,被整得抬不起头,灰溜溜的,至今还心有余悸。现在要站得高,看得远,团结起来向前看,理直气壮地开展工作,昂首阔步前进。他归纳总结的四句话,实际成为当时的工作方针,这次讲话很有启发性,对推动民进各地工作和鼓舞士气有很大指导意义。
在落实为四化建设服务,面向社会这个中心上,伯昕同志深思熟虑,大胆设想,提出好些新点子。他主张民进要扎实工作,办实事,讲实效,也要少而精。1980年至1981年间,他竭力倡议发动全体会员的力量,开展群众性的为四化建设献计献策,民进中央和地方组织将其共同作为大事来抓,最后集中归纳大家意见,先后形成两份书面建议,一份是关于教育改革的,另一份是关于出版工作的,送呈党中央书记处,都得到了中央领导的重视和赞赏。1980年,民进中央召开全国性的为四化建设服务经验交流会。这也是伯昕同志首先提出来的。会上表彰先进会员的事迹,交流先进经验,使大家学有榜样,干有方向。这次会议影响很大,对调动积极性起了很大作用。后来,其他兄弟党派也纷纷召开这样的会议。
面向社会,献计献策,办校讲学,智力支边,这些都是民主党派工作的新领域。在这方面民进可说是先走一步。1981年,伯昕同志还提出要发挥民进的优势,组织一些特级教师、专家学者到西北去讲学,传授教育经验,帮助教育落后的边远地区的中小学教师提高教育质量和业务水平,深受当地群众欢迎,产生了很好的影响。1982年,他又积极推动和支持各地方组织广开学路,多方办学,努力培养建设人才。伯昕同志曾说,民进工作要急会员之所急,想会员之所想,做会员的贴心人。民进组织要成为会员的后勤部,尽可能帮助会员解决实际困难,办几件实事。例如当时中小学教师搜集教学资料和购买图书还有困难,伯昕同志就倡议在会中央机关开办流通图书馆为会员服务,不但提供大批图书供会员借阅,还编印油印小报交流信息和读书心得,很受会员欢迎。又是在伯昕同志倡导下,从1981年起,组织各地优秀中小学教师会员暑假期间来京参观学习活动。通过游览参观和交流教学经验,使许多从未到过首都的会员获得思想和业务的双丰收,反映极好。这每年一次的暑期活动,一直坚持到现在。在民进恢复活动的头几年,伯昕同志为打开民进工作的新局面,倾注了全部心血,贯穿了求实创新的精神。今天,民进在参政议政上“巩固老阵地,开拓新领域”不断取得更多更新的成就,我们不能忘记伯昕同志实是奠基人,他是当时民进的“主心骨”,是功不可没的。
二、伯昕同志善于团结同志,发现人才,搞“五湖四海”,非常重视党外人士。他应说是擅长做民主党派工作的统战专家,经常要求民进干部做工作一定要有统战观点,要广交朋友,热情待人。特别是共产党员决不能颐指气使,固执己见,要虚心听取党外同志意见,协商处理事情。他与社会上各界人士有广泛的联系,许多知名人士就是经他联系介绍入会的,有些人还被推荐安排为全国政协委员和担任民进中央部门领导人。据我所知,叶老圣陶原是无党派民主人士,早在“文革”前,伯昕同志就想请叶老参加民进,他亲自陪同叶老参与政协委员的外地视察,利用这个机会,诚心诚意做叶老的工作,后来终于如愿以偿。对担任民进领导职务的党外人士,他非常尊重,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去访问一些党外领导同志,向他们沟通情况,交流思想,他待人诚恳,虚怀若谷,别人也就乐于和他说知心话,合作共事,关系甚为融洽。 为了解决民进领导班子老化问题,伯昕同志具有战略眼光,较早考虑引进新人的问题。那时民进中央需要物色比较年富力强的领导干部,他亲自选定对象,多方奔走联系,花了很大力气,终于从外地调来一位同志进入最高领导层。记得1983年民进召开“五代”大会前,伯昕同志已重病住院,当我去探望他时,他说:这次好不容易从外地调来一位新人,安排他为专职副主席。你在机关工作多年,情况较熟悉,要全力支持这位新的领导人,辅助他主持好会中央工作。并对他考虑到的执行局人选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是否合适。他还对我说,自己年恃八旬,不要再选他当副主席,应该退居二线,当个顾问就行了。可见他重病在身,还在为民进工作操心。
伯昕同志十分注重领导工作主要应由民进非党同志来做的原则。很多重要会议或政治活动,他总是尽量让非党领导人多出面,他不愿自己出头露面。开会要他讲话,也总是以一个与会者身份发言,从不以领导人自居。记得有一次报上发表民进活动的消息,他看到报道民进领导人只有几位党员同志的名字,曾对我说,党派的会议消息应当多报道党外同志的名字,为什么只登党员领导人名字呢?连这样的细节,他也注意从政治影响的高度来考虑问题。
三、伯昕同志很重视对党派专职干部的培养教育,从政治到生活关怀备至。由于民主党派的特殊性,担任机关领导职务的同志多半是兼职的,实际工作却依靠专职的秘书负责。过去某些民进领导认为,专职干部就是干实事的,他们在社会上没有知名度和代表性,因而很少考虑政治上的安排,也很难提拔到部门负责人的领导岗位上。但是,伯昕同志却认为,专职干部既是党派工作的依靠力量,就应当从各方面关心他们,要放手使用,大胆提拔,发挥所长,各得其所,在实际锻炼中培养提高。八十年代初,伯昕同志打破成规,提拔一批工作时间较长的专职干部担任各部门副职,有些人后来还安排为中央委员。伯昕同志有一时期经常来机关办公,接触群众,找人谈心,具体指示工作。他批阅文件,从不只画圈圈,而是用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提出自己的意见。他布置的工作,经常督促催询,检查落实情况。那时,民主党派协助政府落实政策是一项重要任务。他认为这件事要抓紧,不能只是反映情况,还要提出具体建议,尽量做到件件有着落有交代,还亲自出马奔走,为落实民进在京的几位中央常委的政策,他多次跑统战部,找有关部门负责人,并访问了解被落实政策的本人有什么要求,表现出对工作极端负责,对同志极其热忱的优良作风。
伯昕同志关心机关干部的事例很多。他平易近人,毫无官架子,尽力帮助干部解决实际困难。例如一位机关女同志与爱人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他亲自向有关方面联系,把她爱人调到北京,使一家人得以团聚。他听到机关干部很多人住房困难,亲自过问,向政协交涉,使机关干部的宿舍问题逐步得到解决。他还认为机关不要死气沉沉,要多开展文娱活动,活跃机关生活。记得1979年秋,他兴致勃勃地同机关干部一起游香山,赏红叶。那天他不乘专车,跑到机关和大家一起坐大巴同往,沿途与大家亲切攀谈,问长问短,与群众打成一片。我曾对他说,年逾古稀,工作不要太操劳。他笑着回答:正因为自己年龄大了,还能有多少工作时间,非抓紧不可啊。那年他已75岁,仍精神奕奕。到香山后,还和大家一起登山爬高,仍是一路谈着他的工作设想。以后在他病重住院期间,机关派青年同志去值班照料时,他还亲切地嘱咐大家要认识党派工作的重要性,要不断学习,提高自己,团结一致,做好工作,使听者十分感动。伯昕同志曾经说过:“我是民进的常务副主席,如果我不能在民进培养出一批好的干部,这是我的耻辱。”机关干部普遍认为,他能密切联系群众,特别是对人真诚,表里如一,和蔼可亲,对他都有深厚的感情。难怪在他病逝时,机关干部无不伤心痛哭。
四、伯昕同志办事公正,自奉俭约,生活非常简朴。他用人坚持按组织原则办事,不开后门,主张择优采用,从来不介绍亲友安排到机关来。对机关干部都一视同仁,不凭个人喜恶,原则性很强。伯昕同志住在东总布胡同里的苍松巷,那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在两间只有30多平米的正屋里,既是他的会客室,又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书桌成为办公室和卧室,室内陈设简单,家具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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