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人教社初建时,第一任社长是大文学家、语言大师和教育家叶圣陶先生。当时,叶老还是出版总署的副署长。
叶老身居要职,却丝毫没有“官气”,没有“架子”。他圆圆的面孔,一副慈眉善目;他那留着短短的平头、胖胖的体型、稳重的动作,有着十足的学者气质。叶老是苏州人,浓重的吴侬软语,更显出他儒雅和蔼的长者风度。
作为一个普通的美编,在工作上与叶老少有交往。但由于叶老对艺术的爱好,对教科书插图的情有独钟,所以特别关心教材的美术创作,使我们与他有了接触的机会。大家对他工作上的严谨认真、一丝不苟作风和对待同志的热忱关怀,深表敬佩,甚为叹服。
1952年,新编五年制小学语文第二册的绘图,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向外界约稿,只有自己承担下来,任务下达到绘图科。大家虽有热情,但人力不足,水平不高,我们画了草图送给叶老审查。他看后不太满意,意见很多。叶老向科长指出:教材插图,今后还是以约稿为主。我们大家听说后不太高兴,便发了不少牢骚。没有想到,我们的牢骚被叶老知道了。叶老不仅没有不悦,反而以自己的声望为我们约请了几位人民美术出版社的画家来教育部与我们座谈。座谈由叶老主持。记得到会的画家有邵宇、阿老、刘继卣等。画家们看了我们的画稿,提出了不少宝贵的意见,对我们后来的改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经过大家的努力,终于完成了插图任务。
1953年我结婚时,工会代我发表了一个书面通告,代我分发喜糖,然后我与爱人便溜到岳父母家度蜜月去了。三天后回来上班,没有想到叶老竟然让他的秘书给我们送来了珍贵的礼物——一对带托盘的茶杯,还附有叶老的亲笔贺笺。他那工整隽秀的楷书,在贺笺上方写着“承汉、全洁新婚多娱”;在下方写着“叶圣陶一九五三年九月”。我和全洁惊喜至极,十分感动,对老人给予的关怀,我们永志不忘!
叶老身为出版总署领导,经常收到各出版社请他审阅赠送的样书。叶老审阅后便选择其中有关美术方面的图书资料转送给绘图科作参考之用,并在每本书上工整地题字纪念:如“赠绘图科圣陶”;“绘图科留供参考圣陶”等,由此可见叶老时时想着绘图科的工作。至今,社内图书馆还能看到这些藏书。
一次,“小语室”请叶老审查课文,我去听会。会在叶老办公室进行,到会的还有另外几位文编。审查时,由一位文编朗读课文,叶老专注地听着,遇到有疑问的地方,便示意停下,用他悦耳的苏白谦和地表示应该如何改动,还用征询的语气问:“你们看好不好?”他对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不放过。他的这种一丝不苟精神,已经成为人教社的传家之宝,贯彻至今。
当年,理科教材中有些定理、定律,文字深奥晦涩,有些教师和学生不易理解,于是请求叶老帮助。叶老在百忙中进行修改润色,此事引起社内很大震动,可见叶老在教材工作上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大约1984年五一节前,景山公园牡丹盛开,我们在休息时间前去观赏,叶老与儿子叶至善等也来赏花,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们,便和我们热情地打招呼,还问我们:“你们还在为教科书画插图吗?”又说:“我看到课本里的插图已经有了不少进步,希望你们能画得更好。”大家看着他那期望的目光,既是激动,又是惭愧。
1994年是叶老诞辰100周年纪念,我以深切崇敬的心情写了一篇文章《平凡的忆念》在报刊上发表,了却了我对叶老的无尽怀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