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日,星期六。
明日开丏翁追悼会,将展览遗物、遗稿及手迹。今日上午,余写说明书若干纸,俾观众明晓。
午后,杜克明医生来,为同人注射防疫针。上海已发现真性霍乱,不得不速防。因乘便询杜医生,如我母之手足发麻,全身关节酸痛,有无药品可以服用。杜答此殆血管硬化之故,药品固有之,唯皆无明效。
六月二日,星期日。
上午九时,偕小墨至槟榔路玉佛寺。因候电车,且需换路,到达已在十时后。伯祥、调孚等已前至。于是布置会场,于大雄宝殿之东侧屋中。将丏翁诸像悬于朝西之屏门上,其下长桌上陈遗物。南壁挂翁所书对联条幅等,北壁则挂翁之文稿。遗像之上,嫌其太空,余为书“劳生永息”四篆书挂之。十二时后,先到之诸同人素斋午餐。
饭后,与会者陆续至,皆签名于簿。至二时四十分,得三百馀人。于是开会。马夷初先生为主席,先为说词。继之全体致敬,三鞠躬。次守宪报告翁之生平,于是姜丹书、许广平、雁冰、大愿和尚、徐蔚南及余相继致悼词。余言死最为寂寞,次就翁“啥人胜利”及相信净土两点,加以发挥,听者似颇首肯。次由龙文致谢,遂散会,已四时过矣。南屏女中学生见遗物有泣下者,殊可感动。
今日识和尚四人。一曰苇一,玉佛寺之代理主持。一曰大泽,一曰觉某,皆寺僧。一曰大愿,系杭州一师学生,丏翁曾教过,今寓于寺中。苇一情殷,邀进茗点。食后,开弘一大师纪念会之临时会,邀余与调孚、孑如等参加。外有居士数人。余等被推为常务理事。此原为丏翁之事,亦不得不担任。会毕已六时过。与小墨乘三轮车而归,今日疲矣。
丏翁纪念金截至今日止,已逾一百五十万元,可见此举甚得一般人之同情。
六月三日,星期一。
上午孙起孟来,言有人拟恢复《生活》杂志,继韬奋之馀绪。邀余共赞其事。余允之。
朱经农来,言拟好好办光华大学,邀余与予同任教,并托余拉施蛰存为国文系主任。余言自己不任大学教师,拉施君则可以效力。因致书蛰存。午后,颉刚来,谈半小时而去。
今日作一文,谈丏翁之小说《长闲》,将以付徐君主编之《新文艺》(在广州出),成一千字,未完。下午到家,饮酒为遣。
今日满子语余,三午见无轨电车,询何以此车无轨而亦能行。可见三午观察之精,因记之。
六月四日,星期二。
上午作完昨日一文。中午,以今日端阳,在午餐时饮白酒。酒毕,伏案而卧。
醒来时,偕洗公、伯祥、达君、守宪乘汽车远至漕河泾,为丏翁相墓地。所至公墓二,一曰“中国”,一曰“万年”。守护皆马虎,地价又贵,无所决定。仍乘汽车而归,车价至三万二千元。
六时,至金城餐厅,参加文协聚餐会。今日诗人节,兼为柳亚子先生补六十寿。到者甚众,至一百馀人,文艺、戏剧、音乐、绘画、新闻各界之人皆有之。凡九席。九时散。
六月五日,星期三。
治杂事。以必陶所编国文第一册付排。
傍晚,与予同、绍虞应朱经农之招,至爱文义路张家。所邀皆预备聘为光华教师之人,余固无意,而朱以为可以答应也。先谈校中情形,继共晚饭。肴甚佳而无酒。九时半到家。
六月六日,星期四。
上午,望道来,渠昨日自渝飞到。
开编审会议。午后,改文数篇。
四时半,偕伯祥、彬然访翦伯赞。余与伯祥,皆初与识面。谈史学著作,我店请其作一论文。六时归。伯祥同至我家,因共饮于洗公所。三人徐酌,八时半始散。
六月七日,星期五。
报载国共双方下令停战半个月。在此期内,共同协商,以期永久和平。政府方面不说起政治的话,周恩来谓危险仍未过去。近来美英责备苏联,我国政府殆将为其尾巴,而易其对象于民主运动者。半月过后,或将重起战事,同时压迫所有民主运动者。反动之高潮,恐有增无已也。
天气炎热,竟日昏昏。电气工人来店装风扇,墙灰木屑飞扬,坐不安席。到家洗身,饮雪村夫人所馈之高粱酒。九时睡。
六月八日,星期六。
上午开经理室会议。叔湘自家乡来,与我店诸人一一握手欢晤。尤秩臣来,托为其子留意位置。永安公墓经理人庄君来,云愿为丏翁营葬事效力。留叔湘午饭。饭后,请其与沛霖、必陶、均正共谈《英文月刊》事,仍以叔湘为顾问。谈至三时半而毕。颉刚来,明日即返苏州矣。云以后将定居于苏州,不知可成事实否。到家,周身沾汗。楼上风多,坐定即凉爽。
六月九日,星期日。
八时半,偕墨至巨籁达路,访寻元善母夫人之居址。到沪以后,早欲往访,而诸事牵率,直至今日始往。老太太尚佳健,互谈二十年来情事。又始识元美之夫人,元羲之夫人。元善、元羲皆已东来,善在沪,羲在京。
十二时回家,天气炎热,至九十馀度。午后睡一觉。往年时作午睡,今来上海,此为第一次也。
三时半出门,至伯祥所。上楼与我妹闲谈。五时,偕伯祥至辣斐德路大昌南酒店,应徐莲僧之约。徐已先至,自携酒菜四色。遂共饮,酒颇不坏。既而予同亦至。闲谈甚适,各饮一斤有馀。九时到家,就睡而后,竟夜流汗。
六月十日,星期一。
半日雨,天气转凉。上午改文。午后得浦江清寄来《花蕊夫人宫词考》,系入我店纪念文集者,即看之。傍晚早饮早睡。
六月十一日,星期二。
续看《宫词考》。午后,邵力子来。既而叔湘来,谈一时许而去。回家后,小墨之同学赵富有来谈。赵服务于军政部军医试验所,研究生物化学云。
六月十二日,星期三。
竟日写信复人。中午,与洗、伯、达共饮于山西路毛长润,谈店事。
国共停战十五日,期于商谈中获致和平。今日报载,国民党方面在东北之军事长官杜聿明宣布废止停战之约,藉口为共产党方面违约。今日尚丁来谈,据闻国民党方面实不欲和,以以停战十五日者,为谋取得美国之借款,并予马歇尔以面子而已。此次破裂,战祸势将拖延且蔓延。老百姓已不堪此祸,而无力以止之,奈何奈何。自日本投降以来,近数日内为最不痛快之时期。此后或当更甚,忧心如捣矣。
六月十三日,星期四。
改文写信。午刻,应濮文彬招宴,偕洗、伯、达同至悦宾楼。饮甚多,二时半始散。
靳以偕萧乾来访。靳以来自重庆,萧乾来自英伦,偕其未婚妻同来。萧乾居英数年,为《大公报》写通信,国人深赏之。今态度仍如一青年学生,英俊可喜。其未婚妻之母为英人,故酷似西方人,且不能操华语。
孔另境来邀,至其服务之《改造日报》社,参加座谈会。《改造日报》者,第三方面军接收日本报馆而创办,系日文报纸,专供日本人阅读,其意将再教育日本人。到会者有马夷初、郭沫若、田汉、冯乃超、雁冰、望道、翦伯赞,外则报社中人。论题为日本民主前途,日本民主文艺前途等项。诸人皆有发言,不外报纸杂志常见之论调,皆不满麦克阿瑟管制日本之措施。余无能为役,仅言日本裁汰不合潮流之教师四十五万人,我国之教育昏昧如故,其应裁汰之教师殆将数倍于四十五万,否则教育前途无光明云云。八时始散,腰酸背痛。到家小饮,其惫少解。
六月十四日,星期五。
梅林、以群来,云在蒲石路觅得一屋,可为文协会所,需出顶费金条四条。四条者,四十两也,虽云上海通例,未免太昂。二人谓再廉即不可得屋,因姑作决定,复往王辛笛所,商量付款办法。
午后,接长沙分店报告,言长沙市政府及党部召集书业谈话,不得出售“敌党书刊”,我店之《中学生》亦在其内云云。此是当局之新手法,表面上无检查,而由各地分禁,不书明文,而以口头宣告之方式出之。南昌方面已先有此类事,唯未禁《中学生》。余愤甚,起草一呈文致内政部,表示抗议,于“敌党书刊”四字略事发挥。由伯祥修改,准备发出。
傍晚,我店在金城餐厅宴客,欢迎雁冰夫妇、巴金夫妇、望道夫妇、沫若夫妇、田汉、靳以、叔湘、鞠侯、伯赞,并为亚子夫妇祝寿,兼邀无垢小姐。谈饮甚欢。九时散。惫矣。
六月十五日,星期六。
今日候梅林不来,想嫌房屋之顶费过巨,不欲径与成交。
看稿数篇。下午孙明心、汪允安同来。孙来沪已月馀,汪则方到也。
五时散工即回家。近日觉准时回家,意最安适,应酬宴饮,实觉其苦。又,经行街头,车声杂闹,人影纷乱,辄觉烦躁。以前居上海无此感觉也。
六月十六日,星期日。
晨与小墨乘电车至兆丰公园(今名中山公园),改乘人力车,至霍必兰路永安公墓。庄君、祖苓先到,导观全境。杨贤江之墓即在此,于其墓前伫立有顷。空穴尚多,唯一穴须四十万元,丏翁墓兼夏师母寿域,非四穴不办。庄君言渠自有四穴,愿以相赠。余言此殊不敢当。结果言且与夏氏家属商量后再定。仍乘车而归,
到家已十二时一刻。夏师母、章师母及我妹均在我家会晤,仰之亦在。
有唐坚吾之友叶君邀洗公、伯祥及余午宴,其居在大德里,即赶往。肴馔甚精,饮黑啤酒,樽中不空。
一时三刻辞出,赶往店中,开业务会议。所谈无非造货成本益高,书籍销路益窄,瞻望前途,搁浅堪虞云云。
五时散,返家。知元善及其弟两双夫妇同来过。雁冰夫人适在,章、夏夫人及我妹尚未去,一室中热闹殊甚。
九时就睡,大疲矣。
六月十七日,星期一。
竟日写信,欲作文无时间。中午,应唐坚吾之招,至其家宴饮,一坐即两点半钟。人家固好意,而废时失事,实为累赘。
六月十八日,星期二。
报载《文萃》《周报》《民主》《昌言》《人民世纪》等杂志,警察局将予封禁,以违反出版法触犯刑法之名目。反动之举,前此仅见于他地,今乃及于上海。以我人言,此等举措自必起而反抗。若日来国共谈判不能有结果,则其恶焰更将扩大,或者如我店之杂志亦且被禁也。
作《写作漫谈》,将入《中志》,未毕。调孚昨晤同业多人,共言书籍绝少销路。成本又高涨,如商务书馆,有一版仅印三五百本者。又常遭特务分子之麻烦。广州一地,打书店之举屡见。且将店中书籍捆载以去,无论新书旧籍,行同劫盗。书业至此,可谓濒于绝路矣。闻调孚言如此,共为叹息。
三时,梅林来,仍谈租屋事。前言及之一所已放弃,今又有他处,或可成交。雁冰适来,因共谈论。雁冰言苏联邀彼到苏一游,或将于今秋成行云。
放工后,与洗公步行而归。谈店事,公言章氏兄弟多疑人,于某某某某皆以为不可用。而我店人手甚少,实已无可更动。且人不可以求全责备,欲其纯然圣贤,则无可用之人矣。余赞其言。
六月十九日,星期三。
续作昨文毕。程受百来,渠居南京已数月,今将往台湾,任教且编书。
午后,出外剪发。叔湘来,谈有顷即去。
三时,开董事会,决定于本年开股东会。于夏师母致送丏翁之半薪,终其身。五时散。
南京谈判又呈悲观,蒋氏提出共军驻区限于东北之北部,共党表示不能接受。因此一点,并前此已经谈妥之恢复交通办法,亦不能签字成立。谈者谓十五日停战期满而后,大致还是拖的局面。然而各方面均濒绝境,何可复拖乎。
六月二十日,星期四。
改《少年》刊用之文字。开编审会议。
午后,梅林来谈。卢冀野来,渠近任南京《中央日报》之主笔。陆剑秋来,系新到。
报载谈判已陷僵局,焦点为蒋氏所提之整军方案,及与马歇尔以最高仲裁权,为共方所不能接受。停战期于二十二日满期,以后如何,深可焦虑。
达君见余常感疲劳,今日馈余针药一匣,谓其效力比“赐保命”为大。盛情可感。入夜酒后,即令小墨为余注射一针。
六月廿一日,星期五。
上午写一信,致已订约之著作人,告以出版界现况,成本奇昂,销路奇窄,书稿暂时无法出版云云。迩来印一五万言之书稿一千本,直接成本即近百万,而每印一书,往往仅销三百本,此不可维持之局也。
梅林又来,决定与文联社合租旧法租界一两层单幢屋,出顶费黄金两条半。梅林夫妇与会计员李君即可迁入居住,姑作解决,亦是佳事。
饭后一时半,偕彬然至思南路一零七号,应董必武君之招,告以近日谈判经过。到者十数人,均熟识。董君谈甚久,皆报纸所载。华岗君方到沪,谈南京最近消息。谓蒋氏与马歇尔,皆觉旬日以来之表现非佳。蒋氏之意,政府所提各点拒人千里,将引起人家之印象,以为政府绝无诚意。马氏则自觉袒护国民党过甚,亦欲稍稍转向。而谈判已陷僵局,遂挽燕大旧校长司徒雷登出面斡旋。司徒雷登奔走各方,先商延长停战期限,次提军事与政治并谈,且谋将各个问题逐一解决,解决一个是一个。此为报纸以外之消息,今日所得之秘闻。二君咸称欲得和平,还待各方面反内战之表现充分。五时散。路上见晚报,则知停战期限已延长八天矣。
到家,据三官云,后天上海将有二万人之反内战大游行。
六月廿二日,星期六。
改文,写信。赵廷为来。张明养来。赵仍为中大教授。张仍为复旦教授。
天气闷热,人感昏倦。归来步行一半路程,已觉疲劳。
六月廿三日,星期日。
晨七时半,与小墨至北站。今日上海各界争取和平代表马夷初先生等八人及学生代表二人乘车往南京请愿,各界送之。各团体皆结队而来,张旗唱歌。至九时,广场人满。不知其数,殆在五万以上。余与诸友上火车送动身者,其中余只识马先生一人。十时开会,有动身代表蒉先生、雷女士说话,次则送行者陶行知、林汉达、吴晗等人演说。今日之口号为“反对内战,争取和平”。前数日亦有学生游行,其口号为“反对内乱”,则是国民党方面所操纵。据实而言,自以今日之会为真正民意之表现。市政府及警备司令部方面,预闻今日有大会,曾迭次会商。警备司令宣铁吾主力压,市长吴国桢则主放任,渠盖鉴于昆明去年之事,若用力压,发生巨案,即无以保其市长地位。此止是私图,非晓然于民意之真当尊重也。火车以十一时开。各界队伍遂为大游行,小墨、三官参加其中,余即归。直至下午二时半,二人始归,游行犹未毕,他们以足力乏退出。路上未发生事故。
三时半,胡绳、潜英夫妇来,谈一时而去。
傍晚,请彬然,其子又新,及祖璋三人来我家晚餐,谈饮甚欢。
八时,圣南妹偕其夫携其女从杭州来,即留住我家。今夜打第二次之补身针药。
六月廿四日,星期一。
晨看报,知马夷初先生等昨日到京,在镇江即遇留难。有自称苏北难民之群众无理叫嚣,阻勿到京。及车抵南京下关,复有所谓苏北难民者出而纠缠,后乃动武,伤代表五六人,报馆访员二人,马先生亦在其内。群众纷扰至五点多钟,而军警假作痴聋,任彼辈行凶。此事为预设之局面,显然可见。昨日见上海群众声势甚盛,不敢动手,遂改变方向,布置阴谋于镇江、南京。无耻至此,令人深恨。同人共谈,无不愤激。而一些国民党方面报纸记载此事,谓马先生等“自称人民代表”,“所谓人民代表”,亦属卑鄙无耻。余遂致一书于《大公报》,声明确曾推选马先生等,并附愤慨语,与彬然、予同、伯祥、达君共同署名。
傍晚,雁冰、振铎、夏衍三人来,商定于星期日开文协总会及上海分会之联席理事会。
五时三刻,明社开月会,请雁冰讲新疆之经历。雁冰娓娓而谈,至三小时之久,犹仅其一小部分。到家已九时三刻,颓然就睡。
六月廿五日,星期二。
昨日以群托付,对于南京殴打马先生等之事件,希望多少写些意见,付与《文汇报》。因请诸同人均写些,共得十馀短篇。于此一事,我店同人盖一致愤恨矣。
下午四时,至极司非而路,出席中小学教师职业保障会所招集之座谈会。余略有发言。七时到家。
在电车中听两青年谈话,知系身边带枪,特务分子之流,身份为学生,神态意识,全属流氓。此辈专与民主派为难,凡民主派有所举动,此辈无不捣乱。而豢养之纵容之者则为国民党。至可伤心已。
到家洗身,一快。飓风之须掠过上海,三日间均有烈风,震动玻窗,其响不绝。十一时睡。
六月廿六日,星期三。
同人常谈南京车站事件,连作事亦无甚心绪。余写复信数封。
到家后看《大晚报》,载有南京电话,谓蒉延芳等三人不满马夷初先生等所为,不与合作,即将回沪云。此大致是造谣,将以分化代表团。手段之恶劣卑鄙,实可深恨。
今日仲华来谈,云前途颇险恶,国民党方面主作战,日来之商谈,仅为点缀而已。
六月廿七日,星期四。
飓风渐微,天气大热。作一短文,应文学青年所办刊物之嘱。下午开编审会议。复开四杂志工作会议。到家洗身,汗流不止。
英文《大美晚报》昨有叙载,谓三十日谈判决裂而后,反动势焰将大炽,最近已见端倪。“届时恐再蹈一九二七年之覆辙,对一切‘中心偏左’之团体及私人,均将施行袭击。”是或非过虑也。然而惨矣。
六月廿八日,星期五。
夜睡未稳,身体困倦。作杂事如常。傍晚,方光焘来,与共饮于王宝和,洗、伯、予、墨偕往。七时归。
六月廿九日,星期六。
竟日改文。
晚报载马夷初先生等今日飞回,在京见蒋主席、周恩来、马歇尔(见蒋仅由蒉延芳一人为代表),表达人民意见,无非为不要内战,争取和平。停战期间至明日午刻为止,而国民党方面尚坚持,马歇尔所提折衷方案,仍不接受。
晚七时,至仲华家,应其招宴。洗、达、彬、墨同往。他客有冯仲足、王翼云、雁冰夫妇。座皆熟人,谈叙甚畅,十时半归。
六月三十日,星期日。
圣南妹以早车归苏州,大家皆早起。看报,知和平希望,不绝如缕。马歇尔竭力斡旋,仍无结果。
饭后,至店中,文协总会及上海分会之理事假我店开联席会议。约定三时,但候至四时始成会。余为主席。讨论提案多件。六时散。
夜报载政府发一文告,谓停战期虽已届满,而政府仍望和平,盼马歇尔再为调解云云。此文告表面似甚平凡,实则政府要打即打,从前政治协商会议所决定之各项,均将置诸不顾耳。国民党已毫无可以为善之处,令人气闷已极。
到沪以后,每日中午十二时闻警报,可以对准钟表。每星期日上午九时亦放警报,云是惕励之意,则殊为无聊。自今日起,此项警报停放,报载各地皆然。此事意味着此后或又将防空矣。政府欲战不欲和,于此可得一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