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记

　　2001年2月，父亲叶至善和老责任编辑缪咏禾先生，开始了二十五卷本《叶圣陶集》的再版工作。全套书七百几十万字，父亲重新阅读，对内容作了补充，编排上也有改动，还花了两年时间写了爷爷的传记《父亲长 长的一生》。在此期间咏禾先生一如既往，全力以赴地支持他，使编辑工作得以顺利进行，全套书于2004年年底一次出齐。

　　出版《叶圣陶集》的江苏教育出版社在南京，父亲和咏禾先生的许多工作交流，不得不通过电话和书信的往来。这里是2001年到2005年 间，父亲写给咏禾先生的十五封信。需要说明的是，这期间父亲给咏禾先生的信远不止这些，但其中许多都是我们代笔的，这里的十五封，是父亲写的亲笔信，由咏禾先生保存下来，方能编排在这里。不多的信中，有着太多的编辑风范。

　　　　　　　　　　　　　　　　　　　　　　　　　　　　　　　　　　　　　　　　　　　　　 小沫　永和

　　　　　　　　　　　　　　　　　　　　　　　　　　　　　　　　　　　　　　　　　　　　　 2011年4月18日

一、2001年9月30日

咏禾同志：

　　接连收到23、27日的信。

　　先说校样，我很满意，尤其是标点的调整。目录出了点小问题，看来是我的错。有个小改动，写在目录2页右上角，希望能做到。以后每排成一卷，请把目录寄一份给我，在编索引的时候也许会方便许多。

　　日记的前三卷，在编排形式方面作了较多改动，才隔了两个月，竟想不清楚了。现在有了这几张目录和原稿的复印件，方可以比照着编排以后的两卷。

　　15卷上那篇文章要复印了，我本来叫小沫去办的。她忙着要去深圳，直到我查问，她才想起。后来说又给您打了电话。请把 这两页和目录上的题目涂掉就成了，复印的事可以在北京解决，小沫大概九日回京。

　　封面的格式可否就照我的主意办。如今只缺一条书脊。早就决定用软精装，这意见我并 未改变。我曾说过可以印成冲皮面，并不是要用冲皮作材料。

　　我整天埋头苦干，每篇文章找出处找日期可真是麻烦事。此外除了翻一下报纸，寄来的新杂志一律不看。“ 两个版本”发表，我竟不知道。那篇稿子才复印好，吴道弘同志看见了，就取了一份去。我说得征得出版社同意才能发表。他当时说，打算发在一本新编的刊物上， （什么刊名已忘了）到时候还要我写一篇发刊辞，大概要等年底了。没想到他提前了，也没通知我。

　　来信说身体不大好，使我既挂念，又抱歉，除了请多保重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何况这根本不是个办法。谁见了我都叫我休息保重，我不就总是这么过吗?可以不必到北京来，就尽可能不来。有事打电话，写信，让小沫做这些事，倒是挺快的。

　　我现在正在编9、10、11、12四卷，有一半淘成了，十月底总能交稿。剩下的还有8、17、18、22、23、24、25七卷，还有新编的26卷。

　　还是得说请多多保重。

　　　　　　　　　　　　　　　　　　　　　　　　　　　　　　　　　　　　　　　　　　　　　　　至善

　　　　　　　　　　　　　　　　　　　　　　　　　　　　　　　　　　　　　　　　　　　　　九月三十日

二、2001年10月2日

咏禾同志：

　　上月30日一信想已收到。又想起两件事：

　　那篇“两个版本” ，等于第二版的“出版说明”，因此得放在第一卷的扉页之前。请考虑这么做是否妥当。似乎仍由出版社写一篇 “出版说明”放在前头比较合乎一般的体例规范，只是在‘ “说明”中得说明这一回是重排的，不是再版，除编排有改动外，还补了少许文篇。那篇 “两个版本”中的话，如有必要说的，我可以留到最后的 “总编后记”中去说。我本担心，怕有些话会重复。

　　第5卷中的《未厌居习作》中的“闻警” 请抽掉，目录中要涂掉，因为我考虑了半天，觉得还是放在12卷中比较好，口气是写给中学生的。

　　我这样啰嗦，实在对不起。祝健朗。

　　　　　　　　　　　　　　　　　　　　　　　　　　　　　　　　　　　　　　　　　　　　　　至善

　　　　　　　　　　　　　　　　　　　　　　　　　　　　　　　　　　　　　　　　　　　　 十月二日

三、2002年1月6日

咏禾兄：　　

　　谢谢贺年片。在寄那三本待发稿的书的时候，附上了一本夏弘宁写的《夏丏尊传》。作者是夏先生的长房长孙，年龄和至诚相同，小学毕业进钱庄学生意， “自己打天下”，“ 文革”后当上了工商银行上海分行副行长，离休后才写起文章来。他发愿要给他爷爷写一本传，夫妻俩到处寻找资料，访问老者，花了五年工夫，居然把他爷爷的传记写出来了，真也不容易。我也老想着夏先生，可二十多年来才写了不满二十篇短文。

　　寄上的那三本待发稿的书，两本是日记。日记共五本，三本已付排了。我老是信不过自己，只怕后两本和前三本的排版格式不一样。请特别注意替我核对一遍，如有不同之处，请帮我作出决定，统一于哪个格式。

　　那篇“两个版本” ，直到去年十二月八（日），我才知道刊出在 “复活"的《出版史料》上，而这个刊物又归开明出版社出了。我说过发稿之前给我看一看，现在印出来了，发现第二段和末一段都有一处不太好，得改一改。马上想到这篇东西已经排在第一卷开头，因而剪下来寄上，不知道还来得及改版否?

　　已经付排的十七本，排好之后，请把各本的目录各印两份给我。如果稍能放大（五号字 放成四号字大小）就更好了，我编“索引 ”就方便了。纸可以用薄一些的，剪贴比较方便。

　　又说了三件啰嗦事，真不好意思。出版日期能提早，还是提早的好。我已经八十四岁了。

　　祝大家健康，工作顺利。

　　　　　　　　　　　　　　　　　　　　　　　　　　　　　　　　　　　　　　　　　　　　　　　　至善

　　　　　　　　　　　　　　　　　　　　　　　　　　　　　　　　　　　　　　　　　　　　　　一月六日

四、2002年3月29日

咏禾兄：

　　查了查各卷的集子名称，有改动及补入的有：

　　第8卷　箧存集一编、二编（似不同于原来的第8卷，是不是到二编为止，后头还有没有，请查一查 ）。

　　第9卷　文艺丛谈（“丛” 这个字是后加的，为了避免与篇名“文艺之谈” 搞混）。时挂心间（把有关儿童文学的文字聚在一起，新添的一集 ）。

　　第10卷　揣摩集（加“ 集”字的理由同前）。

　　第11卷　儿童·学校· 家庭（新加的集名）。教育杂文 （新加的集名）。睛窗集（ 好像原来是“晴窗随笔”）。

　　第13卷　语文教学谈丛（请查一查，“ 教学”两个字最好不要去掉）。

　　第15卷　写作指导（请查一查，“ 指导”两字原来似乎是“教学 ”，现在改成“指导” 是对的）。

　　第16卷　语文教材选编（原来是“ 语文课程和教材”，应该改成现在这样） 。

　　第18卷　期刊编务摘抄（“期刊” 这两个字是新添的。“摘”字原来是 “丛”，应改） 。序跋别集（“别”这个字是新添的 ）。

　　不知道是不是全都找出来了，看来工程还不小。祝工作顺利。

　　　　　　　　　　　　　　　　　　　　　　　　　　　　　　　　　　　　　　　　　　　　　　至善

　　　　　　　　　　　　　　　　　　　　　　　　　　　　　　　　　　　　　　　　　　　　三月二十九

五、2002年4月3日

咏禾兄：

　　第17、18两卷昨晚编完，今日寄上。

　　来信三封都收到，先答复稿件的调动问题。

　　一、原题《读经典常谈》，加正题《给中学生介绍古书》，决定插入第11卷，已令小沫电话告知，想无问题。

　　二、《我们的意思》已编进第18卷。

　　三、第6卷的“答谢辞” 不能动了。第17卷中在鼓励开明同人的短文之前，必须有篇东西做过渡，亏得第8卷还能动，把纪念开明二十周年的诗移来，正好补上。

　　下面答复《中学生》期数前头的“战时” 问题。

　　一、抗战前，《中学生》每年只出十期，暑假期间学生订户离校，邮递不便，7、8两月停刊，因而《中学生》只称 “杂志”，不称“ 月刊”。

　　1939年5月，《中学生》在桂林复刊，主观上想适应时局动荡之快，所以出的是“ 战时半月刊”（先父只挂个名，远在乐山无法参加工作，由几位老同人负责。可后来实在应付不过来，只好改为月刊，先称 “战时月刊×期”，后称“ 复刊后x期”，1942年先父去桂林与开明老友商定，设立开明书店 编辑部成都办事处，《中学生》由先父总其成，每期编好后航寄桂林送审并印发；后来桂林大撤退，改在重庆送审并印发。 直到胜利后回到上海，把内地出版约期数跟抗战前的加在一起，称作“ 总×期”，前后称谓不一致，经过颇为复杂。我在编辑中注意到了，恐怕还难免出错，只好请各位在校对时附带留心一下，如有必要，就代我改正。

　　二、做完上海文学研究会的《文学》，也有类似情形。《文学》先是“旬刊 ”，以副刊形式附在《时事新报》上；后改为“ 周报”，由开明书店印行。第18卷也有类似情形。《文学》先是 “旬刊”，以副刊形式附在《时事新报》上；后改为 “‘周报”，由开明书店印行。第18 卷里头有篇文章主要就讲这件事。商金林同志编的“年谱” 中，有时称《文学》（在那一段时间内，刊名为《文学》的月刊，好像还不止一种 ），有时加上“‘旬刊” 或“周报”，也有弄错的可能。开头我没加注意，没有分清，各位在校对时看到如有必要改正的，也帮我个忙。

　　还有几件事：

　　一、新添的集名只有《时挂心间》一个，以前寄上的稿件（如第8卷 ）有的集名好像稍作改动，今日寄上的第18卷，就有两个集名作了改动。待我再检查一遍，把字配齐寄上。

　　二、插页比较好办，可是图片大多是复制品，不知南京哪家出版社，有能作修整图片的电子计算机，可否请他们帮个忙。我想把插页的说明写得活泼些，在版面设计上作些改进。

　　三、有人跟我说，索引用电子计算机编就省力得多。机器我家有，可只有儿媳妇和孙女儿会用，但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按我设计的要求编索引。得让她们做出样子来才敢决定。寄来的一包目录样张已收到。

　　四、传略的可能性有几个不同的准则。我想这部《叶圣陶集》的主要读者恐怕是研究者，要让他们看了传略能找到研究的题目和需要的材料 （有的材料是这二十五卷所没有的，也得提示一下从哪儿可以找到） 。文字要活泼而不油滑，做起来可实在难。

　　寄上两本《暮年上娱》，是先父和平伯先生的来往信件。一本请转交为公同志。稿子是前年发出的，我只负责供应全部信函的抄件，编排、版式和校对全没过问。年初看到样书，一翻就发现两幅插页错了，亏得还没开始装订，急忙抽换。错字据说还不多，我还挤不出时间来通读。这些话不要跟外人说。

　　午夜起来写信，句子越来越不通，字迹越来越歪斜，真对不起。祝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至善

　　　　　　　　　　　　　　　　　　　　　　　　　　　　　　　　　　　　　　　　　　 四月三日晨六时

六、2002年5月14日

咏禾同志：

　　感谢慰问。头脑泡传记里，先对封面设计简答如下：

　　1．封面上所有的花纹都取消。

　　2．花纹取消后，书题稍放大。

　　3．书脊上下端，加一粗横线就够了。

　　4．颜色稍亮些，不要俏，不要艳。

　　5．封底的父亲刻的印章，为“无无尽” 三字，大概是佛经中的话，意义不明；可以不用，也可以用。

　　6．略传已写三万字，写到《五四》。要是身体不发生意外事故，第四季度当可完成，交出打样。

　　祝工作顺利

　　　　　　　　　　　　　　　　　　　　　　　　　　　　　　　　　　　　　　　　　　　　　 至善

　　　　　　　　　　　　　　　　　　　　　　　　　　　　　　　　　　　　　　　　　　　 五月十四日

七、2002年9月28日

咏禾兄：

　　出院一个半月，只做了一件您想不到的事，就是写了这篇打印给您的“前言 ”。看来这和“全集” 毫无关系，我却是在为写26卷中“传略” 作实验兼试笔。一般全集中的传略既像年表又像流水账，往往见事不见人，可读性很差。我又想唱个别调，换个写法。“ 前言”到底不是“传略 ”所想的写法，有两者都用得上的，也有格格不入的。请提出批评，使传略能写得像样些。

　　编25卷时我还有个想法：让其中的若干部分来代替传略。如《圣陶日记》选了三个片段之后，可接上早年给颉刚先生的信；抗战之初写给上海友人的信后，可接上《西行日记》等等，一共九年，一直连到开国大典；还有散文分三卷，时间的分段与小说正好相应；凡此种种，在25卷中大多没有点明，如今再写传略，应该说清楚。还有作品产生时的时代背景及作者当时的生活与心境，有一些必须尽可能作扼要的交代。不以 “鲜为人知”作招牌，务使人从阅读中得到愉悦和实惠，也着实难办。

　　第26卷的格局也时在考虑。开头还得有篇《说明》，用不着两千字，单说明为什么要添这第26卷。接下去就是 “传略”，如今只借机试了试，还没有真个动手，恐怕十万字还打不住。这是前半卷。

　　后半卷是篇目索引。想了许多，要清楚合用不如分三种：一、25卷全部篇目索引，似乎在哪卷哪页就成。二、作者生前所出集子的篇目 索引。三、篇目有过动的文篇的说明。请把已经排得的25卷的目录，再全部打一份给我，不用放大，我好从头再考虑一遍，写出体例再做商量。

　　前25卷尚有六卷的插周没有配齐，明天我就动手。在报刊的广告上看到有一种两卷本的苏州老照片（ 不是陆文夫写说明的那一卷本）不知你们社的资料室有没有，最好能借一部给我做参考，第6卷插图配齐了就奉还。这25卷插图拖得太久，未能一气呵成，以至于不大符合我当初设计的意愿。

　　2002年只剩下四分之一了。我身体未能完全康复，最麻烦是两条腿越来越不听话，扶墙摸壁还走不稳，关节时感刺痛。自己觉得思想日趋迟钝，好些早有成竹并且就在手边的短文，竟会写不出来。你说要来看我，当然很感激；路上来去至少两天，见了面大概说不满一百句话，似乎不太值得。如今已是拨手机打长途的时代。我想索性等到工作上的问题积得太多了，又具体得用书信无法解决了，那时烦您再来北京，您说好不好? 

　　又写得太长了。祝

　　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至善

　　　　　　　　　　　　　　　　　　　　　　　　　　　　　　　　　　　　　　　　　　 九月二十八日

八、2002年10月17日

咏禾同志：

　　《老苏州》三巨册已浏览了一遍，添了不少知识。旧照片印得如此清楚，羡慕之极。我们遇到印不清的照片，最好能请他们帮个忙，照片可选用的极少，我还想看看，可以引起些回忆。

　　已做得的第1至5卷插页稿也还不错。我颇做了些调动，因为我编的时候是凭空想的，从未看过制版的全过程，连提个要求也说不周全。调动之后是不是就满意了呢?只能说也许稍好些。我只得怨自己老给你添麻烦。

　　第7、15、16卷的插页每卷四幅，凑齐了，先寄上。还缺第6、9、14这三卷的，待凑齐即寄上。祝

　　健康愉快

　　　　　　　　　　　　　　　　　　　　　　　　　　　　　　　　　　　　　　　　　　　　　　　至善

　　　　　　　　　　　　　　　　　　　　　　　　　　　　　　　　　　　　　　　　　　　　　十月十七日

九、2002年12月15日

咏禾兄：

　　上月面谈，留下一张提纲，其中第一、二、三项，还有第五项，那天好像在口头上都解决了。第四项，25卷的图片，我反复校了两遍。找出 “第14卷1”的照片与“ 第23卷4”的相重。如今给“第14卷1 ”换了一张手迹，重写了说明，设计了排样，和手迹的复印件一同夹在“ 第14卷1”的位置上。这是一。

　　二、第六项，第1卷的开头的确还有问题。全集各卷的形式应该统一。在第1卷的目录上，不该出现第1卷的内容，因而讲两个版本那篇文章的题目只 好取消。在第1卷的扉页之前，似乎该有一个提纲挚领的总目，好让读者看了心中有数，知道《叶圣陶集》大体有些什么内容；在把各卷的名称简化合并之后，似乎更有此必要。我已经把这个总目编好了，前二十卷根据屡次寄来的目录校样，后五卷根据头一版的目录，未了的第26卷是新拟的。我记不清后五卷发稿时目录有无改动，所以不大放心，务请校正。第26卷的目录是否适当，也请提意见。这个总目，排在 “两个版本的说明”之后，在目录中也只好作隐士了。稿子就夹在第1卷的扉页之前。又把头一卷的前22面画了一张示意图，供参考。 “总目”的格式和字号，烦您批一下。我对各种字号的大小，越来越模糊了。

　　三、21～23卷的目录，还请打一份给我，好让我通盘考虑索引的体例。有些可以省去，如通信集中的收信人，可能还有别的。如《有改动的篇目》，我还得一边看全部目录，凭记忆来编，有些还得找书查对。这对读者倒是比较有用。

　　四、来信说索引可以请专作此项的服务社代编，真是最好不过了。南京既然能找到，就请贵社去接洽。不必着急，等规定了体例再说。传记无法让人代笔，小沫他们弄不清旧时的风俗习惯，人情世故；连道具背景也不是能凭想象乱说的。年底前我把各种杂事打扫干净了，自元旦起，就把全部精神投入最后一战 ——那26卷。

　　谢谢寄来的照片。敬祝

　　身体安康，工作顺利，精神愉快。

　　　　　　　　　　　　　　　　　　　　　　　　　　　　　　　　　　　　　　　　　　　　　　　　 至善上

　　　　　　　　　　　　　　　　　　　　　　　　　　　　　　　　　　　　　　　　　　　　　　　 十二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