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梦回终遂愿
小时候,常听父亲说起他年轻时在浙江两级师范读书的事情。当时国文教师马叙伦对他这位童年时考中乙己科秀才、在校时品学兼优的学生,一直另眼相看,奖赏有加;父亲对这位学识渊博的同宗长辈也分外尊敬,视作恩师,彼此之间建立起深厚的感情。父亲从浙师毕业后,回乡从事桑梓教育,虽与恩师两地睽违,但鱼雁仍然长通。1926年8月6日,我弟呱呱坠地的那天,适接恩师来信,于是将他取名“允伦”,寓有继承和发扬恩师业绩的深意。
抗日战争结束后的1945年下半年,国民党执政者企图独吞胜利果实,恣意于一党专制。马叙伦挺身而出,反对内战,倡导民主,以他淋漓酣畅的笔触,在《周报》《民主》《文萃》《文汇报》等报刊上发表气势磅礴、大义凛然的政论文章,道出了广大人民的心声。我一家人争先阅读,感到特别亲切。不久,由他为首创立了中国民主促进会,他当选为常务理事,成为全国民主运动的领袖之一,受到全国人民的钦敬,我心仰不已,热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民进一员,得以追随这位长者的骥尾。
平阳解放初期,父亲作为统战对象的民主人士出席县人民政府筹备会,受聘为县各界人民代表。1956年县政协成立,他作为首届委员担任社会人士学习组组长十多年。1962年春,他被省人民政府聘任为省文史馆馆员后,当选为政协常委。1974年,父亲与世长辞。临终时他对我们兄弟说:“我一生的关键时刻,都是恩师通过书信指点迷津。遗憾的是恩师创立的民进还没有在温州地区发展,使我未能成为民进一员。看来只有寄望于你俩了!”父亲的遗愿萦绕我的脑际,真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这时我虽已提前退休,仍应邀列席县政协第六届会议,接着正式受聘为第七、八、九届委员,担任过政协联络组副组长以及文史、“三胞”、学习委员会委员,发挥余热为参政议政做出了贡献,曾三次被评为“政协先进个人”,这也就为我日后参加民进打下了基础。
民进组织是以从事文化、教育、出版工作的高、中级知识分子为主的,致力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党。入会对象要求具有中级以上职称,有影响、有一定代表性的人士。我对照自己毕生从事金融工作,默默无闻,深恐入会尚有距离,于是积极创造条件,向文艺界逐步靠拢,参加了县首届文学艺术联合会,得以与民进组织拉近距离。后来习作诗词获得浙江省“长青杯”诗词大赛一等奖,从而参加了市、省、全国诗词学会,还当选为县诗词学会理事,担任副秘书长和顾问。这与民进对我的影响具有一定的关系。
我弟允伦在“文革”中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遭受冲击,原无意跻身政治活动。后来参加《汉语大词典》编写工作,被留在温州师范学院任教,适逢民进浙江省委会有意在温州发展组织,有人劝说他出山举旗。时任省民进秘书长的吴畏同志正是他当年大学读书时的同班同学,来信给他消除了顾虑,使他鼓起了勇气。但他自己认为威望不足,难膺重任,结果请出了德高望重、素有“温州文坛泰斗”之誉的文化界耆宿马骅,以他为首建立了民进温州市委员会。温州文化界以马老马首是瞻,众望所归,要求入会者纷至沓来。我每次去温州时,允伦陪我拜访马老。我回忆自己初进温州中学时,他已是高中二年级,和我堂姐马秀权(马星野胞妹)同班,编校刊、演话剧,头角崭露,早为全校师生瞩目。我心想他怎么可能认得我呢?料想不到马老一见如故,且平易近人,还戏说和我有“五同”之谊(同宗、同学、同乡、同志、同好)。倾谈之下,互吐肺腑。我透露早有向往民进的愿望,他回答说:“目前市委尚无在市区以外吸收会员的计划,相信一段时间后,可能将组织发展到县级,你且静候时机,到那时,市委定要委托你作为上下联系的纽带。”马老语重心长,使我的夙愿得以“死灰复燃”。
果然,中共中央于1986年以19号文件批转了中央统战部《关于新时期党对民主党派工作方针任务的报告》,逐级下达到县。经我与县委统战部联系,约定1987年3月12日,由民进温州市委会领导亲来平阳,具体协商筹建平阳支部事宜。
允伦指点我:“一个新的党派组织的成立,必须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物举旗,才能取得一呼百应的效果。”经县有关领导考虑,认为时任县政协副主席的无党派人士周慎,符合民进入会条件,正是适当人选。于是由马骅敦促周慎本人同意参加筹备小组,协同周干、姚易非和我共四人从事筹备工作,并择定5月12日举行支部成立大会。中共平阳县委领导莅临指导;有民进温州市委会主委马骅,副主委金江、马允伦,副秘书长郑宁宇,委员张维藩、陆明新,偕同会员书法家蔡心谷、陈铁生等临场发言或赋诗泼墨。会上选出支部委员五人,除原来筹备委员四人外,为避免平均年龄偏高,特遴选教育界知名的高锦杰共同组成支委会。
我作为民进平阳支部首届委员,分管组织兼理财务,曾介绍书法家蔡启东、曲艺家方克多,当时兴平公司与我共事的孔庆杭、陈仲光(以上四人均已是县政协委员),新闻界的张君,文艺界的徐祥地,教育界的曾昌勋、高羽、陈文楚等入会。加上从上海退休回原籍的资深老会员陈寄萍老师,共15人,组成首届支部,选出周慎、周干为正、副主任。由此,平阳县第一个民主党派组织顺利地诞生了!
为了给组织输入新血液,当1990年支部换届时,我和高锦杰主动退出领导班子,改选周世好、周月磊递充。翌年,支部升格为总支委员会,下辖四个支部,我受任离退休支部负责人历五个春秋。嗣因周干辞去总支副主任,由他出任支部主任,我副之迄今。
回顾平阳民进组织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长江后浪推前浪”,我高兴地看到平阳民进人才辈出,后生继起。他们风华正茂,与时俱进,使我不由得发出“高峡出平湖,当惊世界殊”的感叹。而我年逾耄耋,精力日衰,不能再为民进效劳,不免感慨万千,浮想联翩,勾起了我缠绵不断的情思:“不求桃李满天下,但愿彩霞满天”。
作者于1987年加入民进,为民进平阳总支委员会委员,政协平阳县第八、九届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