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北上的民主人士,主要有:马叙伦、郭沫若、丘哲、许广平母子、陈其尤、翦伯赞、冯裕芳、曹孟君、韩练成等。由中共香港工委书记连贯陪同,宦乡随行,钱之光派王华生随船照料生活。
本来,按照计划,这批民主人士是在1948年10月中旬北上的;由于从大连租用的“阿尔丹”号货船到港时与另一艘船相撞,要入坞修理,因而另行租用一艘挪威货船“华中”号载客,迟至1948年11月23日深夜才从香港开赴大连。
每一批民主人士离港北上,都高度重视保密。在这批精英中,郭沫若工作较忙,从这一年的8月25日开始,他在《华商报》副刊《茶亭》上撰写《抗日战争回忆录》,每日一篇。为了掩饰自己离开香港北上,不让连载中断,郭沫若在离港的前三天赶写了七八篇文稿,预先交给报社,直至12月5日才连载完毕;文末有一个《后记》,日期写的是“1948年11月21日于香港”。其实,文章登出时,郭老已经离开香港十多天了。
第三批北上的民主人士较多,护送工作也更加谨慎,特别是要筹划李济深安全离港的工作,更是困难重重,精心安排,大费周章。
根据有关记录,以及当年船上签名留念的复印件,可知这一批北上者主要有:李济深、朱蕴山、梅龚彬、李民欣、吴茂荪、彭泽民、茅盾、章乃器、洪深、施复亮、孙起孟、邓初民、王一如、魏震东、徐明等二十多人,中共香港分局派李嘉人陪同,卢绪章随行,钱之光则派李海、徐德明二人在船上照顾一切。
李济深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除了中共同他联系密切外,港英当局与他常有来往,美国领事馆也接触频繁。这个时候,国民党政权已经四面楚歌,美国正在加紧拉拢“第三势力”,一些“小蒋介石”也在策划“划江而治”。有人挑拨李济深说:千万不要去解放区,否则易进难出,身不由己。白崇禧就曾亲笔写信给李济深,敦请任公(李济深字任潮)到武汉“主持大计”。后来由于国民党进步人士何香凝、梅龚彬等的劝说,李济深并没有上当。
为了团结各党派一起召开新政协,也为了李济深本人的安全,中共方面是希望李济深能够在第一批北上的,但他说时间太匆促,来不及走。到了1948年12月中旬安排第三批民主人士北上前,李济深虽然表示想尽早离港,但又说家属人多,往后的生活还未安顿好。为此,方方专诚上门拜访;恳谈之中,李济深透露尚差2万元现钞安家,方方当即表示帮助,这才使他全无后顾之忧,确定在第三批北上。
然而,如何才能将李济深安全地送出香港,仍然是大伤脑筋的事。李济深寓所在中环半山区罗便臣道,港英政治部在马路对面租了一层楼,派了几个特工人员住在那里,名为“保护”,实则监视。中共的五人小组经过研究,拟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决定在圣诞节次日的夜间上船,12月27日凌晨驶离香港。到了12月23日,饶彰风向我下达新任务,要我负责运送李济深的两件行李,并负责护送李济深等人登上苏朝合营的货船“阿尔丹”号。
为了完成这个秘密任务,我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采购货物的小老板,为此花了1 20港元买了一件英国制造的燕子牌“干湿褛”,每次外出执行任务时就穿上它,出入都坐“的士”,并留意有无小车跟踪。接着,我到跑马地凤辉台一位朋友家里,把饶彰风、吴荻舟从李济深家提取出来暂存在那里的两个皮箱拿走,作为自己的行李,到湾仔海旁的六国饭店租了一个房间住下。
1948年12月26日,太平山下仍然沉浸在节日欢乐气氛中,李济深的寓所也热闹非常。像平日宴客一样,主人家居打扮,身穿一件小夹袄,外衣则挂在墙角的衣架上。宾主频频举杯,谈笑甚欢。这一切,对门那几个持望远镜的特工看得一清二楚。晚宴开始不久,李济深离席到洗手间去,随即悄悄出了家门,在距离寓所二十多米远的地有,一辆小轿车戛然停下,李济深迅速上了车,直奔坚尼地道126号被称为“红屋”的邓文钊(《华商报》董事长)寓所。方方、潘汉年、饶彰风等早已在此等候,同船北上的“民革”要员朱蕴山、吴茂荪、梅龚彬、李民欣也已到达,何香凝老人和陈此生亦到来送行。这时,晚宴才真正开始,大家纵情谈论国事。
时钟敲过九响,我这个“小老板”起身向主人告辞,先行回到六国饭店打点一切。当我看到岸边和海面平静如常,便通知服务台结账退房,由侍应生将行李搬到我雇用的小汽船上;与此同时,我打电话到邓文钊家,按照约定的暗语通知饶彰风:“货物已经照单买齐了。”于是,饶彰风借用邓文钊的两辆轿车,将李济深这五位“大老板”送到六国饭店对面停泊小汽船的岸边。这时,周而复负责接送的彭泽民等三位民主人士也按时来到。会合之后,我和周而复便带领他们,沿着岸边的石阶走上小汽船,朝着停泊在维多利亚港内的“阿尔丹”号货船驶去。
李济深等上了货船,看到章乃器、茅盾、邓初民、施复亮等十多人已由别的护送人员陪同先行到来,甚为快慰。船长和海员被安顿在船长卧室,其余各人也分别住进较好的海员房间。
当一切停当之后,我和周而复与这些“大老板”一一握手告别,请他们放心休息。回到岸上,周而复径返英皇道住所,我则到中环临海的大中华旅店找到饶彰风向他汇报。我们两个虽然十分疲倦,但不敢入眠;直到清晨知道货船已通过水师检查,驶出鲤鱼门了,这才放下精神重负,蒙头大睡。
1948年12月初,悬挂挪威国旗的“华中”号终于驶进渤海湾,大连在望。但是,由于大连处在苏联管辖之下,码头军用,不准外国货艏进港卸货,因此要继续驶往接近丹东市的大东沟抛锚。中共中央东北局负责人李富春、张闻天前往迎接,送往丹东,转乘专列经沈阳转赴哈尔滨休息和参观。
马叙伦一行到达哈尔滨时,正好遇上辽沈战役胜利结束,东北全境解放。捷报传来,大家欢欣鼓舞。马叙伦更是亲自执笔,以中国民主促进会名义,致电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表示祝贺。电文说:
“人民解放战争,未及三年,胜利无算;虽由同胞自觉,共起并持;实赖两先生,老谋荩画,领导有方”;“遂使民主之光,焕若朝阳;独裁之焰,微同爝火。全球为之刮目,美帝于焉坠心。行见敌势山崩,吾威海泻;叩秣陵于指愿,得罪人于豫期。凯歌讴遍,大业永昌;作大寰民主之矜式,为世界和平之保障。谨抒庆贺,何任忭欢”。
电文中充分表现了马叙伦对共产党、解放军衷心拥戴之情。
马叙伦等这趟船不能在大连停泊这件事,又一次引起周恩来的关注,他立即致电大连中华贸易总公司的冯铉、刘昂,要他们同苏联驻大连的有关部门交涉,今后租用的轮船,一定要在大连靠岸;上岸后,要安排最好的旅馆,民主党派负责人应住单间,并要确保安全。与此同时,周恩来给钱之光发了电报,中称:已经送起了两批客人,很可能引起外界注意,今后行动要更加谨慎。事实充分表明,自从考虑接送民主人士离港北上之日起,周恩来一直要求把保证安全放在首位,做到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