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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总理关怀重病中的叶至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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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长期任叶圣陶先生秘书,与叶先生的长公子至善兄情同手足。2005年春节前几天,至善兄病重住院,不久就报了“病危”。在中央有关领导同志的关怀下,经医院全力抢救和精心护理,使垂危的生命又奇迹般地延续了一年多,终于“油尽灯枯”,于2006年3月4日上午平静安详地走了。

  2005年春天,至善兄历时数载的呕心沥血之作《父亲长长的一生》出版了,我自己做主替他送了一本样书给温总理,并附信说,“他的长长的一生,几乎都在用笔墨、用语言、用实践在编写、在解读、在传承他父亲叶圣陶先生长长的一生,却很少写他自己。”我还说,“我与叶氏父子亲如一家,故此信公谊之中有私衷存焉。”

  2005年4月21日《北京青年报》发表了至善兄的《老开明国语课本始末》。23日我去医院探望的时候,带了一份剪报的放大复印件,双手举着给他看。他的儿子永和给他戴上老花镜,中间隔着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问永和,永和说,“他还真看呢。这是他最后一篇作品了。”至善兄用食指指了指鼻子,又指了指嘴,摆了摆手。这套动作一连做了三遍,又比划着写了三个字:“没法说。”我在塑料板上写了两行大字:“比前两次来好多了。”他接过笔写了“不行。心颤。”字迹清晰,连“颤”字笔画也没错。我写了“多休息”,赶紧换上带去的大白纸,他居然写了“无所谓”三个大字。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笔谈了,“无所谓”可能是绝笔了。回来的车上,随手翻了一下经常随身带的袖珍本《古诗词名句》,“空心待枯树,无叶已萎藤”,这不是重病中的至善兄的写照吗?回家以后,心里很难过,顺手把“无所谓”三个字剪贴在剪报复印件左上角,在右上角做了上述情况的追记,在左下角写了那两句诗,注明“泣书前人句”,在右下角写了“至善兄似乎一切都已置之度外了。”我想这是最新最准确的探视报告(包括病人的心态),就复印了几份,除分寄叶氏家族外,还给温总理寄了一份。

  温总理2005年4月28日亲笔给我回信说:“4月2日的信及至善先生承赠的《父亲长长的一生》均已收到。请您代我向至善先生致以问候和谢意,愿他早日康复。”

  2005年5月1日夜,我给总理办公室写信说:“4月30日中午收到总理28日手示,当天下午我就赶往北京医院看望至善兄,不巧他正用药后酣眠中,我只好给家属留了份复印件,待他清醒的时候,转致总理对他的‘问候和谢意,愿他早日康复。’我体会总理的处事原则,既对有贡献的知识分子的关怀,又不干预有关部门的正常工作。因此,我没跟卫生部及院方打招呼,只是给前院长吴蔚然先生写了封私人信,以叙旧为主,顺便提及至善兄住在该院,‘医疗条件甚好,我意毋需额外关照和锦上添花,一切按制度和病情需要行事。’”

  2005年5月14日温总理又亲笔给我回信,殷殷垂询:“至善先生病情是否见好,念及。”5月18日夜,我给总理写信说,“在您的关怀下,在院方及吴蔚然先生的精心治疗照料下,至善兄病情有好转。”并附了我与蔚然先生的往来函件。

  我得天独厚,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已先后得到温总理弥足珍贵的亲笔信有七封之多。在欣喜、感动、钦佩之余,感到深深的不安和自责。虽说是私人通信,但他毕竟是十三亿人民的总理啊,有多少大政方针要研究,有多少内政外交的大事要处理,有多少重要文电要批阅,他该惜时如金。因此,我曾几次提出,不必答复我的信,必要时请秘书同志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然而他还是一再写亲笔信,毛笔,宣纸,恭楷,而且多处使用“先生”、“您”等敬称;在一些极富教育意义的重要文字后面,往往自谦地说,“我应谨记力行”、“我会努力”。总理的信,我深知不是给我个人的,而是对我们这些文教战线老兵的关怀和鼓励。

                                            2006年3月4日深夜泣书

作者:史晓风
责任编辑:qichunl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