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民进浙江省会史研究会委员，民进金华市会史研究会主任。题目为编者所加）

　　叶圣陶（1894 -1988），原名叶绍钧，现代作家、教育家、文学出版家和社会活动家。先后出任教育部副部长、人民教育出版社社长和总编、中华全国文学艺术界联合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顾问、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政协副主席，第一、二、三、四、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1962年加入中国民主促进会，1979年当选民进中央副主席，1984年9月担任民进中央代主席。1988年2月16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

　　叶圣陶与金华的缘分，因为一篇《记金华的两个岩洞》而家喻户晓。很多人知道叶圣陶来过金华，游过金华双龙洞和冰壶洞，写的游记成为小学《语文》的课本，却很少有人知道叶圣陶为什么来金华，来金华又做了些什么。

　　叶圣陶为什么来金华

　　叶圣陶在金华的时间是1957年4月12-15日。要说他到金华来的原因，跟他妻子的去世有关。这一年的3月2日，妻子胡墨林因病去世，享年64岁。叶圣陶在日记中记载：“墨以今日逝世；悲痛之极……永不忘此惨痛之日。……余四十年来相依为命之人至此舍我而去矣。”并作诗《墨亡》一首，诗曰：“同命四十载，此别乃无期。永劫君孤往，余年我独支。出门唯怅怅，入室故迟迟。历历良非梦，犹希梦醒时。”俞平伯评价说，“一屏浮词，独见至情。……览之凄然增伉俪之重者……五六句淡而愈悲……”晚上，叶圣陶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沉浸在回忆中，他写下了悼亡词《扬州慢 略叙偕墨同游踪迹，伤怀曷已》，词中写他们婚后同游通州、杭州、苏州、渝州、嘉州、夔州、青州，“终缘仍在杭州”，是叶圣陶夫妇40年共同生活的记录。当时，叶圣陶担负着教育部副部长、人民教育出版社社长、总编辑职务。朋友和同志们见叶圣陶日日夜夜沉溺在悲痛里，都劝他去外地休养一个时期。在老友王伯祥和秘书史晓风的陪同下，叶圣陶于3月20日结伴南行，开始到外地休养。21日抵武汉游东湖，23日到武汉长江大桥工地访问，24日离武昌赴广州，27日游粤秀山，28日观广州公社烈士墓园和广州公社纪念馆，29日至从化温泉，30日观温泉蓄水库，4月1日访流溪河水电站工地，2日返广州访黄花岗，3日离广州赴杭州，6日谒张若水、章太炎墓，7日游灵隐寺参观弘一法师舍利塔，8日瞻仰包达三遗容，10日访岳王庙，12日至金华，14日游金华北山，16日至温州，23日赴雁荡山，26至黄岩县，27日到天台县访国清寺后返杭州，28日写信给人民教育出版社工会全体会员，30日出席杭州文艺界座谈会，5月3日离开杭州抵达上海，5月8日抵达南京，5月17日回到北京。至此，结伴南游活动告一段落，南国的美景仍无法排解他郁结心头的失落与哀愁。

　　首次发表在《旅行家》1957年11月号上的《记金华的两个岩洞》（作者拍摄）

　　据叶至善《父亲长长的一生》介绍，他在父亲的日记中，发现父亲有个无可奈何的办法：母亲过世后的第四天下午，就让至诚陪着去电影院看了英国片子《孤星血泪》；第五天夜里，父亲邀请王伯祥小饮，同去戏院看了川剧《拉郎配》。据叶至善统计，母亲过世后的一年里，父亲看了二十五部电影，二十四场话剧戏剧，都是为了排遣哀愁。可是回家来仍是“入室故迟迟”，不知到底如何是好。叶圣陶看完电影、戏剧后还写日记，如看完《拉郎配》后，日记上还说剧本写得好，通俗诙谐而不恶俗，表演颇佳，还扼要记下了剧情。叶至善开始不明白，后来想明白了：日记的唯一读者，一向是至善的母亲，因此叶圣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总是把妻子喜欢知道的，交待得一清二楚。叶圣陶在日记中说：“依旧时见解，方有丧事，不宜作乐，固属无须拘拘。而旧时之义亦本人情，逝者如斯，存者念之不暇，复何心娱乐耶？设墨健在，今夕必同观，奈何不深感怅恻也。”

　　叶圣陶与王伯祥先生结伴南游，只在杭州写成一首《水调歌头 从化温泉》，后半阙有一句“排遣哀愁无计，姑作南州旅游，愁尚损春眠”。即使这样，哀愁不时袭来，叶圣陶总不能像徐霞客似的寄情山水，浪迹天涯。所以到5月中旬，叶圣陶又回到了北京。

　　叶圣陶在金华还做了什么

　　叶圣陶结伴南游，开始以游览为主。到金华之后，既有游览，也有各种听课、演讲、座谈等调研活动。1957年4月12日，他在好友宋云彬（民盟盟员，浙江省人民政府委员、文史馆馆长）的陪伴下来到金华；13日，到金华市一中听高三年级上文学课，与师生座谈，并作演讲；14日，游完北山双龙洞后，又会晤了金华二中校长楼静远；15日，访金华师范附属小学，与金华地区中学语文教师代表座谈。也就是说，叶圣陶到金华，游览已经不是他的主要事务，他做得更多的是听课、座谈、演讲。

　　叶圣陶离开金华后也是以调研为主。如在温州，他走访文物保管会，与市政府干部和《温州日报》记者会谈；观特种工艺合作社；访温州第二中学，与全市中学语文教师代表座谈；晤温州市师专校长陈逸尘及教师，与专署语文教研室成员谈中学文学教学问题；观西山农业合作社，与专署文艺作者和研究者座谈；观双桥集体农庄，向温州党政干部谈视察的观感；与雁荡山管理委员会干部座谈，到雁荡中学演讲，等等。

　　叶圣陶在金华走访了金华一中、金华二中和金师附小三所学校，听了金华一中高三年级的文学课。由于年代久远，具体情况虽不可考，但依然收集到几个细节：

　　一、在游览双龙洞回来的路上，叶圣陶专门到金华二中考察，与时任校长楼静远会晤，他盛赞学校的优良校风，称金华二中是“集美第二”，要求把学校建设成为社会主义新型中学的样板。叶圣陶还在“浙师红楼”（当时金华二中的办公大楼）的阳台上，发表了演说。金华民进的老会员李元介绍，当时他就“站在阳台正下方，仰头看见叶老的脸”。1944年出生的李元，见到叶圣陶的那一年，李元12岁，是金华二中初中部一年级的学生。后来，叶圣陶成为民进会员，李元也是民进会员，不得不说那是一种缘分。李元说，从那时起，他一直按照叶老的说法，时刻严格要求自己，直到现在，依旧每天读书、看报和写作。

　　二、叶圣陶在金华师范附属小学听过徐贤华老师上的一堂公开课。徐贤华，女，1925年3月出生在上海，建国时加入人民教师队伍，曾任职于金华师范附属小学，1978年任金师附小副校长，1981年评为浙江省语文特级教师，1988年退休。徐贤华在1953年到1959年六年期间，担任过金师附小1959届（甲）班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班主任，随班教了六年的语文和四至六年级的数学。据她回忆：“当这班学生四年级的时候，教育部副部长、著名教育家叶圣陶和宋云彬先生曾来校视察，听了我班的语文课后，叶老给予热情指导和鼓励性的肯定：‘学生的朗读能力好，表达能力强，教学有质量。’这给我极大的鼓舞和鞭策，使我更虚心地学习专家们的语文教学思想，以及同志们的先进教学经验，努力实践和探索，不断提高自己的教学质量。”而机缘凑巧的是，金华民进的资深会员、花鸟画家谢志清，金华民进的资深会员、曾担任两届市政协委员的罗碧华（前文李元的夫人），当年就是这个班的学生。他们与叶圣陶的缘分，早在1957年那一堂课就开始了。

　　那么，叶圣陶在金华与中学语文教师代表见面座谈，谈的是什么内容？这在1957年4月28日返回杭州时给人民教育出版社的一封信中可以约略了解到。这封信里，叶圣陶说，“在金华和温州，我们到了几所中学和小学，都听了语文课，教学都还可以。普通话的推广成绩，小学比较好。应两个市中学语文老师的要求，开了两次座谈会。老师们踊跃发言，把我们看成熟朋友，这是很可感动的。他们的话，史晓风同志都记了下来，这里不细说。我只说我的感想。他们对大纲、课本、参考书都有许多意见，或是不了解用意何在，或是不赞同咱们的看法和说法，或是觉得咱们的工作太粗疏了。但是他们尊重大纲、课本、参考书，意见只在教研组里谈谈，或是干脆藏在肚里，教学的时候还是按照咱们的。咱们的影响这么广，咱们的责任这么重，非极端郑重仔细，考虑周到，研究透彻，然后定稿，决不能做好咱们的工作。”

　　参考资料：

　　1.商金林撰著，《叶圣陶年谱长编》第三册，人民教育出版社。

　　2. 李元，《老金华的记忆 老学堂》，中国文史出版社。

　　3. 徐锦生主编，《一切为了孩子——徐贤华教坛生涯四十年》，人民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