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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任铭善先生的一封信

发布时间: 2021-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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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阅上海朵云轩2015年印行的《钟泰友朋信札》,至其弟子任铭善教授关于薪水的“发放”与“致送”的一通,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大为感慨:

  讱斋夫子座右,前日手谕即转示石翁,此事谅不需再谈矣。近年大学已成大牙门,往者生初入浙大,见校中通知领薪水贴子有“发放”二字,心甚讶之,即拒不肯领取。逾月,校中疑不应聘,屡相趣请,乃具告以故,自是遂改为致送。彼时人习不为怪,反怪生之迂傲也,今既徒以俸给为养,又以一唱百嗤,虽有不当意,亦扪舌而已,而有时仍不免以多口为罪也。

  任铭善(1912-1967),字心叔,江苏如皋人。1935年毕业于之江文理学院国文系,先后任教之江大学、浙江大学,历任讲师、副教授、教授。1949年后任浙江师范学院教授、副教务长,杭州大学教授,曾任民进浙江省筹委会委员、省政协委员,著有《礼记目录后案》《汉语语音史概要》《古汉语通论》(与蒋礼鸿合撰)《无受室文存》等。1960年代参加《辞海》修订,为语词部分主要撰稿者,多著劳绩。

  钟泰(1888-1979),字讱斋,号钟山,江苏南京人。曾留学日本,民初曾入皖督柏文蔚幕,并一度出任广东博罗县长。历任之江文理学院(之江大学)国文系教授、系主任,湖南蓝田国立师范学院教授,大夏大学文学院长兼中文系主任、光华大学教授。1951年后任华东师范大学教授。著有《中国哲学史》《国学概论》《荀注订补》《庄子发微》等。

  任铭善信中所言其初入浙大之时,当是1943年到浙江大学龙泉分校(浙大因避战乱,大部分内迁贵州湄潭一带,文学院则迁浙南龙泉山区)任教之初。写信的时间,询其哲嗣任平研究员,认为约在解放前夕;再请教曾整理发表过《任铭善致钟泰信札》的复旦大学吴格教授,则认为可能在解放初。想当初因“发放”而拒领薪水,时人虽以为怪,但校方毕竟尚有尊师待士的雅量,为改“致送”,孰料不数年间,他也只能“扪舌而已”,自是感慨忆往。而之所以感慨忆往,也在于任先生一以贯之的耿介自持。据他的学生施亚西在《悠悠岁月,缅怀任师》一文中说,任先生自持甚严,不仅治学惜阴如金,对金钱财物取舍也极为严格。他当年初到浙大,本可向学校领一千元路费,还可向教育部申领学术研究费,但他都没有领取。亦师亦友的夏承焘先生问他为什么不去领?他说还不需要。夏先生闻之大感慨:“那些妄取不义之财的人,闻心叔耿介之操,能不愧死!”

  而因此引出的一段师友风义,更是令人感动。曾受业于任铭善的王元化先生在《记任铭善先生》中说,任铭善反右后身陷逆境,又患重病,虽仍勤于治学,但大多数不能发表,夏承焘先生便慨然署上自己的名字拿去发表,以便获取稿费交任先生贴补家用,为此多次遭到批斗。以故,任先生临终前曾说:“我死了,夏先生可以少一条罪名了。”

  这种狷介自持,任先生在《无受室文存·说“狂狷”》中曾有夫子自道:孔子不得中行,必也狂狷,孟子说“隘与不恭,君子不由”,都是守约近狷的。并在举了方孝孺、顾炎武的例子后说:“沮、溺、晨门、荷莜、接舆诸人往矣,但方正学、顾亭林的学问品节,尚昭昭在我们眼前,他们所得力于孔孟之处,正是我们所应当理会的。”其实这种耿介自持,也备受有道之士的推崇,如王季思先生在怀旧诗中说:“大地妖氛起,文坛祸水深。一生负此友,廿载不通音。耿介谁能及,锋芒我独钦。龙吟风雨夜,回首泪沾巾。”(上引诗文均见杭州市政协文史委编《文心梅韵:任铭善先生纪念集》,杭州出版社201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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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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