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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郑振铎:对待友谊靠“义”字

发布时间: 2023-03-30
来源: 参考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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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与郑振铎都是20世纪不同凡响的人物,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创造了凡人不及的辉煌,都是真诚的爱国者:希望国家繁荣强大,对当时社会的黑暗疾恶如仇。两人很早就有过交集,他们对待友谊的方式即使到今天依然散发出熠熠光辉。

  1921年,郑振铎与茅盾一起编《小说月报》时曾向鲁迅约过稿,互有书信往来,这是他们最初的来往。同年9月,鲁迅寄赠了《域外小说集》给郑振铎,两人友谊有所发展。1922年秋,郑振铎陪俄国盲诗人由上海到北平,与鲁迅正式见面,两人友情进一步深化。

  鲁迅一向非常关心年轻人,对小他17岁的郑振铎同样如此。

  20世纪20年代中期,时在上海的郑振铎想研究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三言”(《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喻世明言》),苦于找不到原始资料,写信给鲁迅,倾诉了自己的烦恼。鲁迅很快写了回信,随信附着一张别样的纸。鲁迅在信中说:“我没有见到《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只有半部《醒世恒言》,但我一位朋友那里有,我便借来抄下《醒世恒言》的目录寄来。”

  1925年春,郑振铎准备编辑出版《中国短篇小说集》,渴望看到明朝周清原所撰的讲述西湖故事的《西湖二集》,写信问鲁迅有没有。鲁迅寄来了一个厚厚的包裹,郑振铎打开一看,是半部明末版的《西湖二集》,还附有原图。那是鲁迅的私藏,为了成人之美,他拱手相送了。这两件事让郑振铎非常感动,除在这本书的序言里致谢之外,鲁迅逝世后,他还专门写了一篇《永在的温情》,将其写了进去。

  鲁迅与郑振铎的关系如此密切,但他们从来不玩庸俗的“哥俩好”,相反,对彼此的“不足”,会坦然地进行批评。

  鲁迅的中篇小说《阿Q正传》发表后,当时很多人对其讽刺的深刻与人物的生动给予了高度肯定,郑振铎却在出版的《文学周报》上撰文,指出《阿Q正传》有两处硬伤:一是对小说“随意”加了个“大团圆”结局“不以为然”;二是觉得阿Q“在人格上似乎是两个”。对郑振铎的批评,鲁迅并不认同,在出版的《北新》月刊上发表文章为自己辩护:“阿Q的命运只能如此,人格也恐怕并不是两个。”关于“大团圆”,鲁迅说,虽然自己事先“没有料到”,但安排并不是“随意”的,没有显得“太过”。虽然两人意见相左,郑振铎不为友谊放弃个人意见的精神却使人钦佩。

  对郑振铎工作中的缺点,鲁迅也毫不掩饰地提出自己的看法。1927年,鲁迅写了《<唐宋传奇集>序列》一文,在肯定郑振铎“所编《中国短篇小说集》扫荡烟埃,斥伪返本,积年堙郁,一旦霍然”的同时,也委婉地指出了郑振铎的一些疏忽:沿袭古籍《唐人说荟》的说法,将一些篇目的作者名字搞混了。对《唐人说荟》,鲁迅曾在另一篇文章里指出这部书的重大缺点:“这一部书,倘若单以消闲,自然不成问题,假若用作历史研究的材料,可就误人不浅。”鲁迅不厌其烦地列举了该书“删节”“硬派”“乱分”“乱题撰人”“妄造书名”等几大谬误。很显然,郑振铎在这方面注意得不够。

  可贵的是,争论发生后,两人之间没有生出丝毫芥蒂,相处模式一如往昔。

  1933年2月,鲁迅写信给时在北平的郑振铎,担心明代以来著名画家所作的木刻画可能慢慢灭绝,为了抢救这些国宝,他建议两人合作,择优刻印成集。接信后,郑振铎积极响应,趁寒假回上海小住之机专门拜访了鲁迅,进行了详细的筹划。回北平后,他立即赴各书店搜求这些木刻画,至当年秋天,共收集500余幅,寄给鲁迅挑选。鲁迅从中选择了332幅,取名《北平笺谱》,以版画丛刊会的名义印行,一共印了100套。此书上市后,被抢购一空,后来又增印了100套。

  明末有本《十竹斋笺谱》,是木版彩色水印诗笺,收图280余幅,反映了一个时代木刻版面的最高成就。此书是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由胡正言刻制。1933年,郑振铎偶尔借得通县王孝慈收藏的这本书,请鲁迅一起欣赏,并提议翻刻,鲁迅同意了。1934年2月,鲁迅看到此书的翻本,觉得很有趣,经济上也可承受,便与郑振铎一起翻刻印行此书。尽管由于种种原因,直到鲁迅逝世,也只印成了第一册,但他们合作的真诚有目共睹。

  受当时社会环境的影响,鲁迅的性格里不免有多疑的一面,他与郑振铎能成为长期的朋友,与两人的文学观高度一致有很大关系。

  比如他们都主张文艺要为人生服务,反对为艺术而艺术;他们都在中国最黑暗的时代极力介绍俄罗斯民族的优秀作品。鲁迅觉得,在世界文坛上俄罗斯文学是“胜利的”,他说,自己从俄罗斯文学“明白了一件大事,世界上有两种人:压迫者、被压迫者”。郑振铎则认为,俄罗斯文学是以“真”为底色的“平民文学”,是“近代的世界文学的结晶”,将其翻译到中国,既有利于中国的文学成长,又有利于社会改造。

  鲁迅与郑振铎的友谊给后人树立了一根标杆。世界上应该有两种友谊,一种以利相交,一种以义(道义、共同价值观)相交。以利相交者,利益是最大的磁铁,对方的品行和事情的是非曲直并不重要,从对方那里得不到好处了,交情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以义相交者,利不是主要的选项,是非曲直才是最高的准则。为了义,两个人之间该亲密的时候可以亲密,该批评的时候敢于直截了当地批评。无论有利无利,只要彼此崇尚的那个“义”在,友谊就会长久。

作者: 游宇明
责任编辑: 张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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