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朴初与冰心

1989年，赵朴初为冰心90寿辰题词。

　　赵朴初（1907—2000），民进创始人之一，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杰出的爱国宗教领袖，著名作家、诗人和书法家，社会慈善家，曾任民进中央副主席、名誉主席。冰心（1900—1999），原名谢婉莹，笔名冰心，意“一片冰心在玉壶”，著名诗人、作家、翻译家、儿童文学家，曾任民进中央副主席、名誉主席。

　　赵朴初和冰心都是民进的卓越领导人，两人不仅是同事，更是亲密无间的挚友‌。

　　赵朴初生于1907年，他比冰心小7岁，生活当中，赵朴初始终称呼冰心为大姊。《赵朴初诗集序》中，冰心这样写道：我和朴初同志是在一九五五年八月参加以刘宁一同志为团长的“禁止原子弹氢弹世界大会”到日本的旅途中认识的，当我看到团员名单上有赵朴初居士时，我总觉得对于这位超然物外的居士，我们俗人应当敬而远之。想不到见面交谈之后，他竟是一位不但可敬而且是可亲的朋友！他洒脱温蔼，不但深通佛学，而且精书法，善诗词，在这些方面都是我没法做到，而却是朴初的擅长。我们又都是中国民主促进会的会员，彼此熟悉了以后，他每写出一首诗或词，必正笔赠我。他的一首《金缕曲》，追悼周恩来总理的，每次披读，总使我下泪。这位居士并不能超然物外，他是个大忙人，要参加海内外种种宗教活动，仆仆于海内外寺院庵堂之间，求书索诗的人，又踏破了门槛。他常对我抱怨找不到一个接班人，我放眸海内，也寻觅不到能像他于万一的人，至少是现在！

　　朴初要重新发表他的诗词集，要我作序，我感到了意外的荣幸！

　　冰心

　　一九八八年七月廿八日

　　1956年，冰心和吴文藻夫妇经雷洁琼介绍加入民进。冰心与赵朴初的交往渐多是从1961年底，共同参加中国作家协会组织的赴广东参观团开始的。参观完湛江农垦区后，参观团在海滨小歇，冰心打了个盹，梦见了蝴蝶，起视园中群蝶乱飞，翅皆黄黑，斑斓如虎文，因名之曰虎蝶。她把自己的梦境告诉了赵朴初，赵朴初即为冰心作了一首《蝶恋花》小令记述：

　　南国风光忘岁暮。怒绿欢红，赶上和春住。梦起庄周犹栩栩，满园蝴蝶为君舞。

　　底事斑斓浑似虎？应是英雄，魂魄化虫羽。百战精忠光旧土，飞飞故绕相思树。

　　在这次参观活动中，大家还一起游览了广州的流花湖，赵朴初即兴赋词一首《踏莎行》，抒发当时的情感，后来他专门用毛笔宣纸录奉给同游的冰心，以作纪念。词中写道：

　　乍别霜寒，喜享日暖，此身真是南飞雁。相逢处处爱深红，东风浩荡春无限。

　　昔日泥塘，今朝亭馆，眼明树影波光乱。不妨四季任流花，花流直到长安远。

　　1966年的“三八”国际妇女节那天，赵朴初应冰心之邀，手书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毛泽东的诗词气魄宏大，赵朴初笔答词意，写得酣畅流利。因他比冰心小7岁，自然题款：送给大姊。1976年10月以后，赵朴初陆续将其所作的《朱委员长挽词》《总理逝世周年感赋》等用毛笔宣纸工整书写后寄给好友冰心，目前这些字幅都保存在中国现代文学馆里。

　　1978年2月24日至3月8日，全国政协五届一次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期间赵朴初与冰心、雷洁琼在一起作了亲切交谈。同年12月，赵朴初就曾应“冰心大姊命作”为于化新作赋诗《咏玫瑰花》如下：

　　甘芬光艳醉心脾，

　　桃李如何及得伊？

　　只是多姿亦多骨，

　　不时刺破画皮儿。

　　1978年秋，赵朴初再次为冰心手书：“示现善男子，讴歌善女人，荒山呈玉骨，大宅见冰心，能会琴中趣，难分月与云，爱而能不恋，低首礼观音。”款道：“冰心大姊以三十六年前用‘男士’笔名所作‘关于女人’一书见示，并告以当时卖文之缘由，读后戏作此诗奉赠，藉呈所得示审，高明以为何如一九七八年秋朴初”。

　　冰心的《关于女人》一书，于1943年首次出版。1980年初，应巴金幼弟李采臣（1913—2007）所在的宁夏人民出版社之约再版。冰心说：“我无以应命，只好以久已绝版的《关于女人》送给他们。”

　　《关于女人》（宁夏版）的初版（重庆天地出版社，1943年版）和再版（开明书店，1945年版）的封面不同，全书16篇文章与后记，完全按照“开明版”的顺序排列，除文字由竖排改为横排，繁体改为简体外，重要的变化是增加了周思聪的插图，共有6幅，分别插入《我的母亲》《我的老师》《我的奶娘》《我的学生》《我的邻居》《张嫂》之中，图解下方配有一段精彩的文字，文采飞扬，艺术性极高。

　　冰心特地写了《〈关于女人〉三版自序》，除了说明这个版本的来由之外，还有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回忆：“我写这本书的来由，很有意思：一来我那时——1940年至1943年，经济上的确有些困难，有卖稿的必要（我们就是拿《关于女人》的第一篇稿酬，在重庆市上‘三六九’点心店吃的1940年的年夜饭的）。二来，这几篇东西不是用‘冰心’的笔名来写，我可以‘不负责任’，开点玩笑时也可以自由一些。”这些话大概也与赵朴初说过，故其诗跋中有“告以当时卖文之缘由”语。

　　1988年7月，赵朴初为“冰心文学创作70年生涯展览”题词，并在开幕式上向冰心表示祝贺。

　　1989年，冰心90大寿时，赵朴初又为冰心写了一副对联，内容是：“中间小谢又清发，南极老人应寿昌。”这副对联，初看平平无奇，细究则颇有意味。上联取自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原诗为“蓬莱文章建安骨”；下联取自杜甫《寄韩谏议》，原诗为“周南留滞古所惜”。从中国诗坛最为耀眼的双子星的诗中摘取两句来做联语，以此来祝福冰心这位文化名人，上联赞其才华，下联祝她长寿，应该算是很应景了。又何况，这副联在对仗上又颇为工稳，平实却不落俗套。更有趣的是，上联中的“小谢”虽然本是指南朝大诗人谢朓（世称“小谢”，大谢是谢灵运），但此处却可指冰心（原名谢婉莹）。能像谢朓一样被世人称为“小谢”，对冰心而言，这评价可不低。

　　对联的落款，赵朴初有附笔写了：“十三年前今日曾自度冰轮引曲奉赠，附录于后，以博一笑。寿昌南极老人星，日日堪称庆。况值难逢生日真，中秋又为才人闰。酒盈樽，祝康宁，文心长似海潮生，万里清波滟滟冰轮净。五色笔，百花馨，藻绘江山岁岁春。”此联现收藏于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冰心馆”中。

　　1998年10月，在纪念《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20周年之际，中日友谊之果——首届中国内藤国际育儿奖颁奖系列活动在京举行。此次活动是中国关心下一代专家委员会和日中育儿研究会共同发起的。其核心是“教与爱，温暖心灵”，它以爱为基础，根本目的在于教育孩子爱的心灵，爱父母、爱同伴、爱祖国、爱和平……在爱的基础上长才智、明是非，学知识、练技能，讲修养，为祖国和人类开创新世纪美好的前程。对祖国、对人民、对孩子的热爱和无私奉献的精神。冰心将一生的“鲜花、光明、爱心”献给了少年儿童。她用一支彩笔，鼓励孩子们往前走。经中日两国专家认真评选，一致同意将首届中国内藤国际育儿奖授予冰心。赵朴初获悉后，即题写“期颐寿者，永怀赤子之心”表示祝贺。

　　冰心收藏的名人字画中，赵朴初的字最多，送给文学馆的就有7幅，其中有诗有词有对联。日后，赵朴初还为冰心写了一副短联：“夕阳无限好，高处不胜寒。”这虽是集古人之句，但却真实地体现了冰心内心深处的感叹。

　　赵朴初和冰心是“文坛知音，情同姊弟”。1999年3月2日，阴云肃垂，夹着雨水，92岁的赵朴初从北京医院的病榻上艰难起身，眼含泪花，情凝笔端，挥毫写下了挽冰心大姊的挽联：

　　万口诵嘉言爱就是一切；

　　四方传妙笔文可耀千秋。

　　（作者系民进会员、红色报刊史料研学中心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