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燃烧灶膛，书本燃烧灵魂，纪念民进创立十周年，缅怀先贤，理解前辈，我忽然发现，我与民进的关系，最精髓的便是书。

讲述马叙伦、雷洁琼、傅雷，朗诵郑振铎、叶圣陶的诗文，讲说林汉达的历史故事……回望人生，我发现我们是他们——这些民进前辈忠实的读者，你们为我们创造的精神食粮将滋润着一代代后人，永远不会过时。

现在，我继续追随着跟着冯骥才、朱永新先生们做一些抢救、保护文化的事业，推动青少年读书活动，我继续从他们的事迹和思想里汲取力量。在我的心中，他们是这样一些人——

拓荒者的脚步

——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的群雕

在旷野上，在历史的道路上

在大风携果着冰雪滚过的

祖国的旷野上

你们，是一行逆风躬身行走的人

守护着怀中的打火石

那心形的、灼红的

有些沉重的心

就像柴火，在黑夜的土地上

燃烧着灵魂的火焰

在繁星下，春水融化着暴风雪

这一行躬身跋涉的人

头发蓬乱而苍劲

目光如炬、静默、隐忍地行走着

在没有路的时代

开拓真理的大道

在那旷野上的黎明时分

真理——由心脏破壳而出的一瞬

你们芦苇一样

洁白的头发

若火焰萧萧喷薄跃动

颤栗着思想的光华

喔，这些在旷野上行走、伫立的

合抱之木——

举起着颀长的薪火

定格为森林的形象

这些精神的导师

这些灵魂的创造者

我们心灵的保姆

——为理想和未来洗礼的人

信仰着民主的进步

憧憬着民生的幸福

以光明为形态的额头上

凝聚捍卫的信念

将肌肉融铸为红烛

肋骨锻打为匕首

以笔耕耘

是的，历史将一些人命名为战士与英雄

时代却将另一些人镌刻为岩石和道路

他们，是受难者与守护者

蘸血写作，以盗火者的使命

忍受苦难，完成牺牲

如今牺牲的骨头都化石为

在天的星辰

在地的舍利

人心中的魂魄

今天，就让我们以书的翅膀

以雄鹰的姿态扶摇着到达真善美的天堂

会见你们这些比上帝还快乐的灵魂

回顾一个组织七十年的历史

谛听一个时代的箴言

让肝胆与天地继续相照

让你们的书

如凤凰、鸽子、雄鹰在宇宙飞翔

致意天堂的先生们

——三代人的乐读

打从我很小的时候

就读着你们的书

慢慢长大

打从我女儿很小的时候

就喊着圣陶爷爷、冰心奶奶

提着小桔灯

寻找《稻草人》的童话

我们一家三代

就是读着《三寄小读者》

学会了说话

就是读着《傅雷家书》

懂得了什么叫爸爸

现在我的外孙女儿

也在一天天长大

她喝着春水

指着繁星，问我：

爷爷，天上哪一颗星是你？

我说，是啊，爷爷现在也快老了

快要变成一颗天上的星星了

可是，怎么到达天空？

小女孩，写一封信吧

爷爷变成一只鸽子去送

会的，这人间的信鸽

会降落到天上的书桌

因为我们读过他们的书页

都会生出飞翔的羽毛、翅膀……

灯台守：1910年的谢婉莹

——一位民进老顾问的童心

1910年，烟台，海港

一位海军舰长的家中

海涛清响，夏夜的星空

飞翔着一位女孩子的童心

远方海岛的灯塔上，闪烁着温暖的希望的灯

灯塔下，住着一位“灯台守”——

一位在大海里看灯塔的人

伟大的、高尚的守护者

诗意的、浪漫的守护者

在风雨飘摇里守护着一盏童心

在一个小女孩的幻想里

那守护者，举着火把

攀登着天梯

天梯上高悬着闪烁的光明

狂飙怒吼，浓雾锁住了归来的路

浪花怒喊，岩石铺就了启航的路

一个小女孩依窗而望

望见有一盏海灯是自己亲手点燃

在海天之上燃烧

那女孩默默地发誓：这一生

不是要做仰望星空的人，而是要

以海洋为师，把自己变为海洋

以星辰为友，把自己化为星辰

——守灯台，灯台守

只有一生守住了童心的人

才能为读者

创造了大海，和天空

望春花：1931年的柯灵

——一位老民进党员的青春

1931年，绍兴，龙山

静夜里，月光，如泉水澄明

一群少女少男青春的火花闪熠

望春花，望见春花，

若一位追求光明的少女

化为白衣的仙子

往着天涯海角飞寻

1931年，绍兴，龙山

秋光里，霜花初降

一株红树似要燃起漫天野火

一枚红枫叫一位少年捡起

拾起一苗火焰插在心

当作相亲的伴侣挂在窗棂

却如春燕，追随那少女飞走

2000年6月19日

这位斧柯不烂的诗人啊

松开了手里的钢笔

钢笔坠落大海化为航行的桅杆

身体不是化羽而去

而是化为透明的呵护火焰的玻璃

等待着光明的少女回归

挑战者：1971年的林汉达

——一位人民教育家的追求

少年的时候，我得到过一本书

《前后汉故事新编》

在那书中，我知道了苏武牧羊的故事

草叶拌皮袄裹腹

寒雪搅羊毛充饥

躺在地穴里梦见故乡

偎依在羊群里暖和身体

手执旄节当作牧羊的鞭子

望断南非的大雁没有归期

祁连山顶的白雪如苏武的白发

雄鹰多少次在孤独的灵魂里将希望啄碎

打从我的孩子很小的时候

我就给他们读《上下五千年》

讲叙先生《向传统教育挑战》的事情

他激烈地反对僵化的模式、填鸭子教育

他不想教育继续成为轮回在中国少年头上的紧箍咒语

所以扫盲、研究拼音文字、编写历史故事

所以全力以赴推动文体的口语化

所以写用眼睛看得懂、用耳朵听得懂的文章

就是为了把中国的历史文化传播给大众

不过，历史也真会开玩笑啊

1971年，宁夏平罗西大滩劳改农场

走着两个被发配到边关的老右派：

65岁的周有光、71岁的林汉达

也是喂牛、放羊

有一天派他们看守一大片褐红色的高粱

两老头坐在高高的土岗

眼望绵延起伏的秋天的山岗

林汉达抬头仰望长空

低头喃喃自语：怎么把“揠苗助长”改为“拔苗助长”

多少年，他思考语文大众化的问题

如何实现语文的通俗化、口语化、规范化

给普通劳动者以知识、进步、启发

太阳落到树梢了。

他们一同走十来里山路回去

边走边说的，都是教育不能只把现成的知识传授

更重要的是给青年以真理与智慧的启发

晚霞染红他们雪白的头发

是啊，文人不能只是为了把自己

变成文学家、历史学家奋斗

为了把自己还原成一位平民的大众的知识人

他和他的同代人

受了多少误解、委屈

付出了多少坚韧的劳动

思想者：2000年的冯骥才

——理解一位作家的文化行动

就像那北方的窑洞

挖去了花光木窗

就像人失去了眼睛

一个时代的文化良知岂能葬送？

就像那南方的村舍

挖去了雕刻的石窗

就像人被掏空了肺腑

一个民族文化岂能失去灵魂？

多亏我们的祖国和人民

还有有像冯骥才

这样一批知识分子的呐喊、呼救

发出痛彻心扉的责问

才抢救下了一些珍贵的文化火种

就像泥石流滚滚而来

就要淹没完绝美的民间艺术

眼看文化复兴的希望

就要在汹涌泛滥的商潮里葬送

却有一个人却大喊着跳将进去

抢救正在窒息的传承

也真是应了一句俗话

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

他就真的以中国的脊梁

思想的头颅顶了上去

喝令挖掘机的毒蛇收敛贪婪的舌头

在倒塌的废墟里捡拾幸存的遗珍

这是孤独的行者、彷徨的呐喊着

从罪恶的毁坏者、掠夺者那里

抢救美、拯救民间艺术与人性

我不知道该是悲哀还是庆幸

如果没有他和他的追随者

那些精美绝伦的年画、剪纸、皮影……

将往何处再去觅寻？

那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人

谁来温暖他们的精神

如果这些声嘶力竭的呼告

他们能多听一点、多尽一点责任

是否今天我们的大地上，

文化的根脉就不会断层？

我知道这样的假设大多无用

因为疯狂的拆迁依然继续进行

我们只有依然依靠人民自己

来做最后的挽救

那怕多么无用

依然呕心沥血

依然用自己坚强的生命抢救母亲的艺术

捍卫精神家园的安稳

当荒谬变为公然的合理

一切都成为义不容辞的战斗

不断地抢救、复苏，培育、滋润

捍卫精神的堤坝，不让垮塌

保护思想的岩石，不被瓦解

抗拒堕落、虚无、盲目

张扬着高贵的灵魂

坚守思想、品格、信仰、原则、精神

不断地、尽一切机会和精力劝告、建议……

这似乎已经是最后的决战

但绝对不能是最后的收复

也许，我们视死如归地在田野上牺牲了

但是民间的沃土上思想的种子

依然会绽放花朵般美好的灵魂

就像土地背叛了天空

只有收获干涸

就像天空背叛了土地

泪水也没有地方洒落

如果知识分子蔑视人民的艺术

他的思想注定不会在人类的沃土上发芽生根

就是这一个理由：

为了捍卫普通百姓创造的权利

也不能停止文化人正义的思想与行动

就如血脉不可断流

凡是为真善美而战斗劳作的事业

在人类的历史上从来都是这么艰难

也从来都这样伟大、悲壮

尊严而崇高、正义而进步

我不知道这样的理解是否深厚

追随者的呼应从来都不多余

力量，正在聚集

我和我的队伍随时都在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