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红:四十年一离两回家
第一次从家乡走出来,不足八岁,80年代初,农村刚刚改革开放,伯父赶着一头骡车送我们,带着两三件铺盖和一个衣服包裹就这样离开了家乡。至到今天,我依稀记得从村口写着“永定门”的村堡门出发,先是一条曲折的上坡山路,一侧是山,一侧是崖,爬坡后,又开始一个大大的下坡路,往崖下走,走到崖下,是曾经的河床冲击地,几乎无路可走,大小石头在太阳的照影下,闪闪发光,骡子车左右颠簸,大人们下来走路,孩子们躺在车上晒太阳,很舒服,骡子不紧不慢的走着,没人说话时,听着骡子车碾过石头的声音和骡子脚蹄的声音,从崖里走上来,再爬坡,然后一路较平坦到了县城,开始了城里上学的生活。这个时候,如我们这样,举家离开家乡供孩子们到城里上学的人还很少。
90年代末,刚参加工作后回了一次家乡。此时,修好一条山间土路或沙石路,依旧不通公共汽车,搭乘亲戚的一辆211吉普车,爬行在绵延起伏的山中,弯多路陡,沙石公路坑坑洼洼,颠簸不止,铺满沙土的路面虽然说比山间弯曲的小路好走,但烟尘滚滚,一路下来,已是一脸的泥尘和一身的黄土。到达“永定门”的村堡门,经历风雨的青石圆润光滑,堡门洞里坐着妇女们,三三五五聊着天,幼童们在堡门洞周围嬉笑打闹,老人们在洞门外晒太阳,堡门直对着村小学,能听到学生的读书声。走进村里,每所院落里充满生机,老人坐在屋中的坑上,靠着整齐叠放的被褥,坑围的油画鲜艳亮丽,坑上铺着崭新的油布,孩子们在地下跑出跑进,主人拉开电吹风机,往大锅里倒一瓢葵花籽,不一会炒瓜子的香味满屋飘荡,人们聊着天,嗑着瓜子,脸上洋溢着安足的神态,解决了温饱的村民们已没有生存压力,享受着幸福安逸的生活。
今年暑假,我们又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连接家乡全镇的公路网修得四通八达。我开车穿行在修好的公路上,这条条笔直、宽敞、平坦的道路如晶莹的“玉带”镶嵌在美丽富饶的大地上。公路两旁,近处绿茵、灌木、树林层次递进,可视范围内的荒坡野岭也是绿草掩映,真正感受到家乡的绿色生态发展。村口绿树中红瓦白墙新房成片,但村落里异常安静,几百米内也没有人活动,往里走村中心才是老村落的堡门,堡门上“永定门”三个大字依稀可见。堡门洞里坐着三四个中老年男子,趴着条狗,我们停好车,上前打了招呼,了解到他们的家里人按政策安置到新村了,他们因养着羊,或上来耕作,才在村里暂住,年轻人多在外地工作,孩子们在县城上学。从堡门走进,旧村破落不堪,一些低矮破旧的土坯房断壁残垣,房屋长时间没有人居住,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村子里没有儿童的嬉闹,也没有坐街聊天的妇女们,村堡门前的小学校变回观音堂。在工业化的进程中,偏远村落变得越来越寂寥。
(作者简介:刘月红,女,现任民进太原市委会专职副主委,民进山西省委会委员、太原市政协常委、迎泽区政协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