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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党辉:我的高考

发布时间:2018-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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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7年恢复高考时我15岁,正在读高一。招生公告张贴出来时,人们奔走相告。懵懂的我们也有了梦幻似的惊喜:可以考大学啦!老师让我们找出一些六十年代出版的数理化书看一看。可诺大一个村子里没有找出一本来。学习的紧张程度全然不象要参加重大考试,星期天及“麦假”和“秋假”,大家都照旧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糊口”。

  那时,小学是五年制,初中和高中都是两年制,课本是各省自己编的。参加高考的考生普遍缺乏复习资料。老师们搞到一点复习资料后,就想方设法尽快刻钢板,然后用油印机印出来,发给参加高考的同学。

  我是属于爱学习的。其实,说到底也就是爱看书、看报刊。当时,中央也只有两报三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人民文学》、《诗刊》,各省仅有一报一刊,山西的是《山西日报》和《汾水》。那时,我们下村公社连一个书店都没有。想买书看得去二十多里外邻近的东沟和大阳。我上学时,作文写得好,语文老师喜欢,数理化根本就没有“入门”。家里虽然贫穷,但我的母亲在我买书这一方面出手很“大方”,经常是一块、两块地给我。可当时的文学书籍尽是《大刀记》、《艳阳天》、《金光大道》等,一本名著都看不到。除了课本,也就只能看这些了。

  那时的学校学习气氛不是太浓,一是老师水平低,中师毕业的教高中;二是学生基础差,教材与工农业实际结合紧,双基方面欠账大。没有教学大纲,老师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学生把落下的课程补上来。如果说肚子里有点知识的话,也就是死记硬背了一些东西。为了高考,我也确实下过工夫。学习得有个清净的环境,因此我尽量不与同学玩耍,一个人躲在家里的楼上或者田地里看书学习。有时他们根本找不到我。

  八月份的一天,我和大伙一样蹲在地里“间谷”。旁边的生产队长说,“党辉,念完高中后,给咱们三队当会计吧?”我说,“我要考大学。”

  1979年,轮到我参加高考了,那一年我17岁。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高考,报考的是文科,总分没过分数线,主要是数学成绩太差,只考了13分。父亲说:“你年龄还小,以后可以继续考,要么去当兵,反正得走出农村,脱离‘农业社’”。父亲找到我老舅的女婿让他给我找复读的学校。10月份我到晋城一中,在袁东升老师当班主任的文科复习班开始备考。复读的日子,紧张、枯燥。吃的是早晚玉米面糊糊配咸菜、中午汤面条,偶尔配一个白面馍。宿舍就在一个教室里,睡的是“通铺”。早上五、六点上自习,晚上熄灯后,点上煤油灯还得在教室里“苦读”。目标就一个:考上大学。虽然我是复习生,但上学那时光让干农活了,没学多少东西。很多简单的题我也要费半天劲,做不了。还有好多高中的课程,我根本就不明白。当时做的什么题目早忘了,但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苦读的情景永远地印在了脑海之中。

  七个月的复读,只回了三次家。那年元旦放假,口袋里连七角钱的路费都没有,与同村在一中读高二的两个同学沿着公路徒步回家。


  1980年,我第二次参加高考,报名费是八毛钱,报考的还是文科。什么招生计划呀,学校和专业呀等等信息一概不知,连填报志愿都糊里糊涂的。当时招收学生的学校少得可怜,填志愿也就凭着自己的喜好随便选了几个。

  考试结束后,只觉得像解脱了紧箍咒一样的轻松和愉快,自我感觉良好,好像自己离大学很近了,希望在即似的。那时,招生人数少,几乎每个试场按比例只能考上二三名,真正的考“状元”呢!父母亲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估计考上了,因为凭感觉我考得不错。后来,参加了工作,才知道1980年全国报名参加高等学校统考的人数为331万多人,录取新生28万5千多人,录取率为8.6%。

  这天傍晚七、八点钟,我仍在地里给玉米锄草。听见我母亲喊“喂!快回来,公社来电话了,让你去长治面试。”回到家才知道,必须第二天早上赶到学校,统一坐火车去长治。吃罢饭,我姑夫骑自行车带着我去距家近六十里的晋城。当时村里绝大多数人家没有自行车,我也不会骑。姑夫把我带了二十多里,到了东沟,碰到一辆拉煤的大卡车,向司机求情,我坐上,连夜到了晋城。

  面试后,我对自己的希望更大了,每天都在企盼和担心。一方面希望早一点得到录取通知书,另一方面,又希望录取通知书慢一点来,免得听到不希望得到的消息打破自己的美好憧憬。

  嫌在农业社劳动挣的工分少,父亲又找人让我到在城里的村副业队当小工,修建西关影剧院,挖地基。往后的日子里,天天翘首以待等通知书下来,由于刚刚恢复高考,很多制度还不健全和完善甚至还存在“推荐工农兵上大学”的阴影,分数不公布,也不知道分数线,更没地方询问。一切好像都在“暗”中操作,谁也不知道详情,就只能这样干等着,盼着。

  一天下午,大队唯一的拖拉机手笑嘻嘻地走过来,告诉我说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我坐在村里唯一的一台30拖拉机上,心里美滋滋地回到了家里。

  我终于考上大学了。后来才知道我的总分高出分数线31分,但志愿报低了。

  过了几天,我去公社办理户口迁移手续。当我恭恭敬敬地把录取通知书捧给秘书时,秘书对身旁的一个人说,“国家人才,谁也拦不住啊!”。可见,当时,一个人走出农门,是多么的困难。

  10月8日,我告别了生我养我、我为之付出汗水的农村,进入晋东南师专英语专业学习,成了我们村子里有史以来第一个通过全国统考录取的大学生。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而我的那个非常时期的非常高考,我始终无法忘怀。还好,毕竟付出的得到了回报,我无怨无悔。

  如今,我已到知天命之年,回首半生足迹,最关键的节点就是高考。感谢邓小平再次复出后,很快就决策恢复全国高考。是高考改变了像我一样的亿万农家子弟的命运!改革开放四十年了,当我们歌颂总设计师邓小平的丰功伟绩时,我首先想到的是恢复高考。这项功绩是怎么赞扬也不会过分的。高考依然是中国老百姓心目中的一杆公平秤,是亿万学子的人生之梦!

作者:杨党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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