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璟:珍珠鸟衔来星光
——我的民进故事
2006年深秋的崂山区北宅街道林蔚小学,山风卷着枯叶叩打教室的玻璃窗。我站在讲台前,攥着冯骥才《珍珠鸟》的教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是入职农村小学的第二年,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与市北区名师同课异构。后排窗边总爱撕作业本折纸飞机的王浩,正用冻裂的手指戳着课本插图里的珍珠鸟,我听见他嘀咕:“这小雀儿咋能和人做朋友?”
一、第一粒星火:从《珍珠鸟》飞出的教育觉醒
当那位穿浅灰针织衫的市北区名师推开教室门时,山风忽然变得温柔。她没有急着翻开课本,而是从布包里掏出一只竹编鸟笼,笼中空无一物。“孩子们,今天我们要养一只看不见的珍珠鸟。”她将鸟笼挂在黑板旁,玻璃窗外的晨光恰好斜照在竹条上,“信任是空气,是温度,是慢慢靠近时屏住的呼吸。”
我看见王浩的脊背渐渐挺直。当读到“它小嘴啄两下我的笔尖,我抚一抚它细腻的绒毛”时,那位老师突然摊开掌心:“谁来当我的珍珠鸟?”三十多双眼睛亮起来,王浩第一个冲上讲台,他蜷成小小一团蹲在讲桌下,在老师手抚过他发顶的刹那,教室后排传来轻轻的抽泣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哭了的女孩是孤儿,常年寄居在舅舅家……
评课环节,支教岛创始人李淑芳老师拉起我的手。这位连续多年荣获山东省优秀民进会员、青岛市优秀民进会员称号,并带领支教岛团队获得感动中国十佳团队的“岛主”,裤脚沾着田埂的泥沙,手里拎着半旧的帆布袋。“知道为什么让你和市北名师同课异构吗?”她翻开布袋里的老相册,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画面中几位穿布衫的教师正用扁担挑着黑板爬山,“50年代民进前辈在崂山办流动学堂,他们常说‘教是为了不教’;教育,不是填满篮子,而是点亮火把。”那一刻,她身上民进人的热忱与执着,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心。这堂课,让我对民进这个组织有了最初的认识,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刻在我的记忆中。
二、星火燎原:十年跋涉的教育长征
此后的每个周末,我便跟随岛主踏上了义务送教的旅程。我的行李箱里装着三种物品:自制的教具、晕车药和记录本。曹县、菏泽、黄岛……那些偏远乡村的名字,刻在了绿皮火车车轮滚过的轨迹上。在曹县教师培训中心的墙皮剥落得像地图的教室里,我在《教师素养讲座》上展示“动态板书”时,五十二岁的李老师突然站起来:“姑娘,能再示范下那个会开花的‘信’字吗?”他镜片后的水光让我手抖——这位教了三十年语文的老教师,此刻像个渴望糖果的孩子。往返的路程上,我一遍遍在网上查阅两个关键词:民进和教育。马叙伦、叶圣陶、雷洁琼……原来,这些耳熟能详的教育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民进会员。他们为国为民的执着和诚恳、信念和坚强,为我点亮精神灯塔,让我行有方向、做有目标,更加坚定地“在正道上行”。
三、星河长明:民进沃土滋养的教育薪火
在“支教岛爱之家”遇到的大凉山教师马海,他翻山越岭背来的麻袋里,装着学生用苞谷叶编的玫瑰花。“自从参加支教岛活动,我们学校有了第一个图书角。”他黑红的脸庞在说起“阅读银行”计划时发亮,“现在孩子们挣‘阅读币’比挣玉米饼还积极……”正是在目睹并亲身参与这薪火相传的教育事业中,我对民进“立会为公”的宗旨有了更深切的认同。2021年深秋的入会仪式上,当民进前辈递来的《入会申请书》带着组织的温度,我双手接过,感到一阵滚烫。
每个周六在青岛市书城开展的“智护童年&家长课堂”,总能看到民进人的身影,她们是组织者、主讲者,更是家庭教育的引路人。有母亲举着儿子画的“全家福”痛哭——画中父母都是手机形状的怪物;有父亲在角色扮演时顿悟:“原来我天天说的‘为你好’,听着就像警察审小偷。”最让我震撼的是环卫工张大姐,她带着孙子来听课,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用捡来的烟盒记笔记……
做志愿者的第二十个年头,我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睛:曹县老教师镜片后闪烁的泪光,大凉山代课老师冻裂的手掌捧着的新教案,年轻教师们为某个教学环节争得面红耳赤……从那个走进支教队伍的年轻教师,到成为一名肩负使命的民进会员,这二十年跋涉过的山路,那些深夜改过的课件,那些散落在祖国版图上的教育星火,原是同一条河流的万千支流。
蔡达峰主席说民进的经验蕴含在各级组织奋斗历程中,在民进会史教育基地的史料展板上,我触摸到了这种具象的传承。1988年的提案原件写着“关于建立特殊教育师资培训体系的建议”;而我们在2024年提交的《构建青少年心灵花园加强心理健康教育的建议》,正与这些泛黄的纸页构成穿越时空的呼应。
四、星图永续:八十载风雨中的精神密码
去年秋天重回北宅街道林蔚小学,发现当年的教室已成崂山区青少年活动中心。王浩——如今是美术教师的他,正带学生用陶泥塑珍珠鸟。“当年那节语文课,让我记住被信任的感觉。”他指着墙上冯骥才的名言微笑,窗外山雀啁啾,仿佛2006年的晨光从未消散。
翻开民进前辈李淑芳老师2006年赠给我的《给教师的一百条建议》,发黄的扉页上有首小诗:“愿做火把/不惧燃尽手掌/只要寒夜有人借光前行”。这或许就是民进人八十载的精神密码:不是要做耀眼的太阳,而是成为无数星火,在各自的位置持续发光。就像我们培训过的乡村教师、影响过的家长、温暖过的孩子,都在传递着同一种光的温度。
值此民进八十华诞,看星河倒映在黄海之滨的夜潮中。我知道,当明天朝阳升起时,又会有新的教育者带着改良的教案、创新的提案、温暖的故事出发。而那些曾被珍珠鸟轻轻啄醒的心灵,终将在时光里长成一片片会发光的森林。
(作者系青岛民进会员、“支教岛”志愿服务团队志愿者、青岛市崂山区教育和体育局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