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汉达编著的《英语标准读本》

　　民国时期出版业公认的五大书局为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大东书局、开明书店。五大书局皆产生于当时的文化中心上海，这里也是中国民主促进会的创始地。界别与地域的重合，自然颇多渊源联系，排行第三的世界书局也是如此。

　　世界书局的历史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先通过出版廉价通俗读物赚钱站稳脚跟，第二阶段是1924年起进入教科书出版市场，社会影响和经济实力急剧增长，甚至“一举成为与商务、中华鼎足而三的第三大出版机构”；第三阶段是抗战胜利之后的官僚资本入侵和没落阶段。世界书局的发展和兴盛，与两位民进前辈中的出版大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从英文教科书编辑到拉丁化新文字学者的林汉达

　　民进前辈林汉达出生于贫苦农家，依靠苦学成才。1924年从杭州之江大学毕业，这一年以之江大学学生代表的身份在世界书局主办的英文比赛中获得第一名，后在宁波四明中学任英语教师，1928年进入世界书局。从1928年到1937年的十年里，林汉达历任英文编辑、英文编辑部主任、出版部主任。世界书局中期所出之书，以林汉达主编的英文文学读本最多，影响也最大。他主编《华文详注世界近代英文名著集》，内有除他译注的《屠格列夫散文诗》《柴霍甫小说选》《莎氏乐府本事》外，还有金仲华注释的《安徒生童话选》《漫琅兰斯科》等作品，以及《华文详注英文文学读本》《初学英文必读丛刊》等。在教科书方面，他的编著有《标准英语读本》《英语标准读本》《初级英语标准读本》《高中英语标准读本》《初中新英语》《高中英语读本》，工具书方面有《世界英汉小字典》《（增订）世界英汉辞典》等。在世界书局著名的学科普及小丛书《abc丛书》中，他编有“活用英文abc丛书”，丛书书目17种，含他编著的《英文文法abc》《英文背诵abc》等，都是屡次再版的书籍。1934年起，因为世界书局出版儿童读物和民众读物，需要加注注音字母，他就开始研究注音字母，学习国语罗马字和拉丁化新文字。从此以后他研究的兴趣几乎全在民众读物和拉丁化新文字方面。

　　1930年，林汉达因为《英语标准读本》与为开明书店编撰英语读本的林语堂发生诉讼。虽然专家们一致认为林汉达所编的教材质量更好，但是却还是被人嘲笑，“人家可是留美博士”。此话使他大受刺激，立志赴美求学。

　　1937年，林汉达赴美国攻读民众教育学，获博士学位。1939年秋归来后，林汉达在之江大学教书。这时他依然是世界书局的董事和局外编辑，他的许多著作都是在世界书局出版的。如1941年，林汉达代表作、教育名著《向传统教育挑战》，收入陆高谊主编的《新五四运动丛刊》。在序言中，韦悫评价此书“是一部极有价值的著作，也是一部破天荒的著作”。同时《丛刊》中还收有他的《中国拼音文字的出路》等。

　　1944年世界书局出版了林汉达编著的《中国拼音文字的整理》，书后附世界书局出版的拼音文字的理论、课本和工具书，其中不少是林汉达的著作。

　　危难时期接任总经理的陆高谊

　　陆高谊于1924年之江大学毕业后长期从事教育工作，任之江大学教务长兼附中校长。在1933年经大学同学林汉达介绍担任世界书局总务处秘书，展现出过人的才能。1934年前后，世界书局因创始人沈知方办的银行投资房地产失利，发生挤兑风潮，造成资金周转不灵，一时之间，风雨飘摇。1934年8月，陆高谊接任总经理，他不仅主持经营，也亲自参与编辑业务。由于他理性务实，又有深厚教育背景和学养，因此他出书关心教育实践，选题切合实用，质量不断提高。同时，由于性格和善、乐于交往，在他主持下，世界书局积极改善与同业的关系，参与社会活动，声誉日渐提高。“在他主持下，世界书局成为20世纪30年代四大出版企业之一”。民进前辈、畅销书《霍桑探案》作者，被誉为“中国侦探小说第一人”的程小青，1923年曾在世界书局主编《侦探世界》杂志，后又在世界书局出版作品，1942年被选为候补监察人，与之关系颇深。他在回忆中说：“陆高谊继任经理，世界书局更趋纯正，信誉渐著，对于商务、中华，颇有后来居上之势。”

　　抗战爆发后，上海书业损失惨重，商务、中华上海总管理处撤销，其他书业同行也纷纷内迁或停业。相比之下，虽然世界书局也曾派员到后方工作，但陆高谊始终坚守沦陷区阵地。寻觅这一时期世界书局历史中的民进前辈身影，不难发现一些民进前辈在上海沦陷时期坚守教育文化事业的感人片段。

　　1937年11月，当时世界书局位于大连湾路的总部为日军占领，遭受了沉重损失。敌人威胁世界书局与之合作，遭到拒绝后，1938年11月，将定时炸弹携入福州路上的发行所门市部，造成一死一伤。在这样的背景下，世界书局依然积极开展业务，坚定宣传抗战。1938年，陆高谊主编《中学活用课本》一套，以方便战乱期间青年在补习学校、职业学校、短期学校学习之用。1939年，世界书局陆续出版了同是民进前辈的郑振铎、孔另境等主编的《大时代文艺丛书》，序言开篇第一句是：“文艺工作者在这个大时代里必须更勇敢，更强毅的战在自己的岗位上，以如椽的笔，作为刀，作为矛，作为炮弹，为祖国的生存而奋斗。”他们高扬爱国抗日主张，团结进步文化人士，鼓舞民族士气：“冬天来了，春天也就不在远处了。耐得住冬天的寒冷与风雪的，就会见得到繁华如锦的春天……然而众籁皆将响应。天色就要明亮。一个光明的大时代，就将到来。”这套丛书影响很大，展现出作者、编者和出版家的无畏勇气。丛书所出的11种书，内容大都为激发民族正气之作，其中也有郑振铎、柯灵、唐弢、金性尧、孔另境等民进前辈的作品。据赵景深回忆，在全面抗战开始后的第三四年，当时在出版界方面，因为物价高涨，印刷成本贵，也都很紧缩。当时除世界书局出版一部“大时代文艺丛书”之外，其他书局没有什么书出版。

　　上海沦陷后，陆高谊支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进步文化和戏剧运动，和韦悫、陈巳生、孙瑞璜等一起出资创办中共地下党领导、张宗麟为实际负责人的刊物《上海周报》，还担任孔另境创办的华光戏剧专科学校董事长，柳亚子、陈望道、胡愈之、周剑云等为校董。

　　上海沦陷后的勉力维持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世界书局总发行所被日军封门一月，存书遭检查没收，职员被捕。逆境之中，陆高谊努力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维持正常出版活动，取得了成功。时人认为，“在大书局方面，近年只有世界书局比较积极。”在1941年底到1944年初期间，书局的股票总体上极为兴旺，曾被《申报》多次报道并盛赞为“异帜独举”“最为锋芒”“上升最劲”。

　　陆高谊坚持有计划地出版进步书籍，甚至预支稿费，为当时留沪不愿与日伪妥协、生活窘迫的作家提供了养家糊口之资。比如，1943年，接受蛰居上海的马叙伦所著的《说文解字六书疏证》稿件，按月交稿一卷，按月致送稿酬。这一年还出版了林汉达主编的《拉丁化国语拼音丛书》十余种，为中国文字改革留下了珍贵史料。1944年，出版民进前辈陈选善主编的《教育讲话丛书》，编著者有林汉达等。这一年10月，聘马叙伦为编辑顾问，月薪3000元。

　　陆高谊还多次利用自己的职业和社会地位，掩护中共地下党员和著名民主人士。范泉在《文海硝烟》中回忆，孔另境生活窘迫仍然拒绝为汉奸写稿，宁可由范介绍，“参加复旦大学蒋寿同教授主持的整理史料工作，报酬极低，有时还发不出稿费，用煤屑支付，以致他的家属，不得不用双手制作煤球煤饼，手指发黑，长期开裂。到了一九四三年冬，才与世界书局经理陆高谊订约，由他主编一套《剧本从刊》分集出版，每集十册。一九四四年一月开始出书。先后出版五集，共五十册，团结了大批前剧专的教师和留居上海的进步剧作家们，他自己也积极写作历史剧”，丛刊中有《李太白》《沉箱记》《春秋怨》《凤还巢》《蛊惑》五册是他的作品。因为丛刊和剧本宣传抗日，1945年5月，孔另境被日本宪兵逮捕，受尽酷刑，陆高谊多方营救，直到日本投降前夕才被释放出来。

　　据统计，世界书局共出书5580种，其中有2095余种是陆高谊主持期间首次出版的。可惜的是，抗战胜利后，面对国民党官僚资本的入侵，陆高谊不得不辞职离沪，世界书局也从此进入了没落的第三阶段。

　　陆高谊离沪后避居香港，与友人合办同德商行，筹办棉布等物资运入解放区，支援解放事业。1948年，他在林汉达介绍下加入民进，曾任民进中央联络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老“世界”人朱联保也是民进会员。1921年，世界书局成立，朱联保即进入该局工作，历任函购部主任、批发部主任、分局科主任、推广科主任、出版部主任。直至1950年书局停业，其后又负责世界书局的清理善后事宜，至1957年完全离岗，时间长达36年之久，是回顾世界书局历史时绕不开的记录者。

　　（作者单位：民进中央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