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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军:如歌的岁月

发布时间:2024-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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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父亲已经是城里不大不小的包工头了,但一场车祸,让父亲倾家荡产。父亲是个要强的人,绝对不甘人后,出院后到处揽活,又开始拼命挣钱。父亲用他的坚强不屈拯救了一个濒临破产的家庭。多年后,当我读到海明威《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老人说的那句话时禁不住泪流满面。是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只有小学文化的父亲,用他不屈不挠的奋斗,在与命运的抗争中,书写了一部精神传奇。

  父亲在世时,尽管生活艰辛,却经常周济乡邻,一双巧手无所不能,对邻里乡亲有求必应,是四邻八乡公认的能人。父亲去世后,追悼会上,院子里挤满了前来吊唁的人,在我致答谢词的时候,男女老少无不垂泪。

  我从长辈口中得知,当年父亲凭一双巧手修起了三院房子,一院给了两个舅舅,一院给了我伯父一家,一院我们自己住。而他生前却从未对我们提起过。如今,受惠于新农村建设,老家早已旧貌换新颜。父亲修的那三院老房子,只用来养牲畜和放农具了,它们见证了中国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亲生病住院的时间长达24年,母亲既要耕田种地,又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和年幼的我们,其间辛苦可想而知。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在老家又坚守了三年。等到她的孙子上幼儿园了,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进城来。她帮我接送孩子、做饭,其实也没闲着。那一年,母亲整六十岁了。老家的牛啊羊啊鸡啊狗啊,卖的卖,送的送,但她还是惦记着老家的那些破家什,隔三差五回去看看,说不能让房子荒了。她还在老家院子里种了辣椒、豆角,吃不完,给我们单元里的老人送了不少。

  前年春节前夕,母亲提议我们回老家过年。打开院门的那一刻,我鼻子一酸——阳光明媚,但院子里积雪三尺,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凉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头掠过一丝凄凉。

  那个春节,是父亲去世这几年最让我难忘的一个春节。父亲在世的时候,虽家道中落,但院子里充满生机,每到春节,更是热闹异常。父亲的缺席,让我更深切地感受到了“亲情”二字的分量和“家”的含义。我知道,这个哺育我长大、带给我欢乐的老宅已不再属于我。“这个春节,我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江湖侠客,被三杯烧酒的温度,杀死在故乡的客栈”——不能喝酒的我,醉倒在老家的土炕上,写下了这首《回家过年》。

  小时候,村子西头有一条小河,人畜共用,还要灌溉庄稼。它是全村人的生命之河。蹚过小河,往西三公里,就是全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河。在小河和黑河之间,有草地、树林、沙地、荒地、石滩,有野兔、狐狸和狼,甚至雪豹,还有抗战时期留下来的防空洞。每到夏天,这里就成了我们的天堂。早上,只要将马、牛、羊领过小河,它们就自由了,而我们比它们更自由。爬树、掏鸟窝、斗鸡……游戏玩累了,就在防空洞里睡觉。中午是不回家的,每人都带了干粮。到处都可以捡到干树枝,开水现烧。暮霭沉沉,我们才在大人的呼喊声中很不情愿地回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八年,去小河以西的黑河滩放牧成了我童年生活的主要内容,那片充满欢声笑语的树林是我童年精神家园的主阵地。我甚至设想有一天我会在那里安家,守着一群鸡鸭牛羊,看山映斜阳天接水,听水西流去箫声咽,在小河边悠闲地老去……然而,小河、河滩、树林、山洞和村庄以及童年的梦痕,最终都留在了童年时光里。

  这么多年,我无数次穿梭于城市和乡村之间,或仓促急行,或坦然前往,无论以何种方式来回,我都已经是一个边缘人——在乡下,我是一个城里人;在城里,我依旧是一个乡下人。我没有拒绝城市文明,而且正在享受着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只是没有了村庄的家园,总觉得有些东西无处安放,我一直都在给它们寻找一个栖身之所……

  不违心,不唯上,做一个生活的歌者,如此而已。

  (作者系民进甘肃省委会教育工作委员会委员)

作者:李守军
责任编辑:张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