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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长海:马槽里的童年

发布时间:202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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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家的门前有个喂马的大石槽,有两米长,可容得下三匹马同时吃草。据说是以前村里集体喂马时用的,后来分田到户后,不知为何就闲置在我家门口了。勤快的父亲用秫秸秆把顶棚修葺一新,马棚变成了凉亭;再把马槽下面的砖石抽掉一半,这样槽沿比膝盖略高,坐上去唠嗑休憩,刚刚好。

  祖母说,我出生后,马槽就成了我的摇篮。我睡了,母亲就在马槽里铺层薄被,把我卧进去,然后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蒲扇,或者纳双鞋底,缝件旧衫。母亲给我断奶后,领我在马槽里玩耍的人换成了祖母。祖母用一床旧被单把马槽连底带边铺了一层,我从马槽一端爬到另一端,弄不脏衣服,也磕不破头。祖母说我小时候可淘气了,学走路时不走地面,也不走槽底,偏要她扶着,走窄窄的槽沿,后来还不知天高地厚,顺着马槽边的柱子往顶棚爬,为此没少挨打。

  家乡人说“三生四岁,花花答答记事”。我关于童年的最初记忆应该是三四岁的时候,祖母和我在马槽里面对面玩游戏,手拉着手有节奏地前俯后仰。俯仰间用方言唱着童谣:“找人去拉呱,拉个干娘家,临走给个老南瓜,背不动,拉车送,送到家,累得仰八叉。”唱到最后一句时,祖母自然地松开手,我就顺势仰在垫着被絮的马槽里了。愉快的歌声、爽朗的笑声,在马棚内外弥漫开来。

  我一直说马槽像船,五岁那年的夏天,马槽真的变成“船”了。村里的大喇叭里提前一周预告,说专家预测可能会发生地震,动员村民在空旷的地方搭棚防震。聪明的父亲给马棚棚顶盖上两层塑料布,周围加上篱笆,马棚摇身一变,成了防震棚。我和家人吃睡都在棚里。后来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屋后河水淹没桥面,门前积水没过小腿,马槽下面的砖石都泡在了水里。马槽边水流哗哗,大人们忧心忡忡,我却开心不已,光着屁股,拿截竹竿作桨,优哉游哉“划船”。

  六岁时,我入了学堂。下午放学回家后,天还大亮,我就把书包放在马槽里,趴在槽沿上写作业,写出的拼音字母歪歪扭扭,连成行就像蚯蚓去找娘。写完作业,我喊同龄的小伙伴红光来马槽玩益智游戏,玩得最多的是“老虎吃小孩”和“五子棋”。用学堂里捡来的粉笔头在槽底画一个棋盘,找来些石子、土块做棋子,我俩痛痛快快地杀上几盘。有一回,我做“小孩”,他做“老虎”,陷入了“迷糊阵”,小孩包围不了老虎,老虎亦不能吃小孩,各有一步活棋,循环相持着,杀到鸟归巢鸡上窝黑了天,也没分出胜负。

  读三年级时,父亲买回一头黄牛,马槽成了牛槽,凉亭成了牛棚。我不能在马槽里玩耍了,但与马槽并没有疏远。早晨、中午,父亲把麦秸草在水缸里淘洗干净,用筐端着倒进槽里后,我就用瓢盛些麦皮料,撒在麦草上,搅拌后,作为牛的正餐。周末、暑假,我拿着蛇皮袋,去田间地头割些青草,倒进槽里给牛儿改善伙食。

  后来,我去外地读中学、念大学,毕业后定居城市。马槽连同马槽里的童年,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作者系民进会员)

作者:吴长海
责任编辑:张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