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需要帮助的人，给他一束光，他会比一个普通人发的光还要强大，因为他很珍惜这束光。” ——王丽娟

　　在北京市海淀区上庄镇白水洼村，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园区，园内有一个特别的艺术群体——北京龙在天“袖珍人”皮影剧团，剧团里近30名艺人都是身高130厘米左右的演员。

“影人姐姐”王丽娟（右四）和演员们在一起。

　　“袖珍人”因为脑垂体发育异常，身高相对矮小。由于自卑心理和生活环境相对闭塞，“袖珍人”群体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很多体力工作也不能胜任。但在皮影剧团，“袖珍人”演员每天研究皮影艺术——雕刻、排戏、练唱、打击乐，过得充实而快乐。

　　改变他们生活的人，名叫王丽娟，演员们亲切地称她为“影人姐姐”。

　　王丽娟生于皮影戏世家。小时候，她经常看到爷爷拿出皮影把玩。看到几个皮子拼起的小人在手中灵巧舞动，王丽娟也爱上了这项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传统艺术——皮影戏。

北京龙在天皮影剧团负责人王丽娟。

　　2000年，王丽娟从老家山东日照来到北京，和同样来自皮影戏世家的林中华喜结连理。“城市里演皮影戏的很少了，在农村，老艺人也像落叶一样凋零了。”两人有个共同愿望——传承皮影艺术。

　　6年后，夫妻二人创办了北京龙在天皮影剧团。他们从老家请来老艺人团队，就在小区搭台子表演。一开始热闹十足，但时间一长，热闹劲一过，观众越来越少。“撂地摊不是长久之计。”王丽娟对丈夫说。2007年，他们在前门租了一处近800平方米的场地，有了固定的表演空间。

　　但那时候，演出团队换了一茬接一茬，不固定。老艺人大部分五六十岁了，接受不了固定的工作时间，演出很不稳定。

　　王丽娟决心培养自己的皮影戏队伍！

18年来，王丽娟帮助近300名“袖珍人”进行皮影技艺培训。

　　大学生来过，刚开始学得津津有味，但受不了每天枯燥的排练生活；从老家来的孩子们也试过，等新鲜感一过，也走了。就在王丽娟犯难的时候，2007年底，电视上一则关于“袖珍人”的报道，让她和丈夫有了灵感，“咱们找‘袖珍朋友’来学吧。”

　　经人推荐，王丽娟认识了几位“袖珍人”。“他们就比我的孩子高一点，看着让人心疼。”王丽娟回忆。

　　来自山东的鲁德峰，此前是仓库管理员。听说招人的消息，毫不犹豫报了名。“我们没有什么力气，高的够不着，重的搬不动，皮影戏恰好避开了这些短板。”

“影人姐姐”王丽娟。

　　可是，他们对皮影戏“零基础”。王丽娟就从最基础的操作手法开始，手把手教。因为个子小，手也小，大家在操作皮影人上遇到很多困难。王丽娟特意将舞台和道具进行了改良——

　　正常舞台底座80厘米高，她就把舞台降低10厘米；操作皮影的高粱秆太粗，就换成筷子，演员两只手拿5根就没问题了。

　　“他们能吃苦，很珍惜这份工作。”王丽娟说，自如地操作皮影并非易事，不仅需要手指灵活，还需要演员协同配合。皮影人的坐立行走、喜怒哀乐看着简单，但都需要扎实的基本功。

　　前三个月的训练很枯燥，要天天学掰杆，吃完饭就练，许多演员的手和小臂练得抽筋，晚上疼得睡不着，但大家还是咬牙坚持。3个月后，几名演员竟能独立演出《东郭先生》《金斧头》了。演完谢幕，看到观众热情鼓掌，所有人都激动得不行。“刹那间觉得之前受的苦都值得。”鲁德峰说。

　　慢慢地，团队里“袖珍人”越来越多，年龄小的才16岁，大的二十三四岁，大家都是慕名而来。在这里，他们的精气神发生了变化。“来这儿几个月，有人开始有勇气上台主持节目，整个人都阳光了。”

　　会操作皮影只是皮影戏的一部分，大家还有雕刻、染色、装订、装杆、操控、配音、配乐、口技等要学。王丽娟不断鼓励大家坚持下去，并发挥各自所长，“你们还年轻，学东西也快。艺不压身，学会了就是自己的，就算以后不在这儿做了，出去了也能有口饭吃。”

　　王丽娟的付出，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格外珍惜每一次演出机会。“一个需要帮助的人，给他一束光，他会比一个普通人发的光还要强大，因为他很珍惜这束光。”

　　鲁德峰一干就是16年，从零开始，成长为剧团艺术总监。在这里，他不但有了事业，还收获了甜蜜的爱情；来自云南大理的白族女孩李炟橙，2009年4月加入皮影团队，她喜欢唱歌，皮影戏唱得特别好听，每天早上，园区里喊嗓子的“百灵鸟”就是她；陶鹏是剧团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不但皮影操纵得好，还会皮影唱腔、四弦琴伴奏、皮影雕刻，是剧团文创总监，好多皮影文创出自他手……

　　许多“袖珍人”演员都是年轻人，接受新事物快，想法多。王丽娟便给了他们更多的创作空间。垃圾分类、光盘行动，在他们的构思下，变成了童话般的皮影戏。王丽娟还把这些原创剧目拍成短视频，在网上传播。2023年夏天，门头沟区遭遇特大洪灾，在海淀区总工会和门头沟区的支持指导下，王丽娟带领演员把抗洪救人的故事搬上皮影舞台，走进学校和社区巡演。

　　围着皮影和演员转，已经成了王丽娟生活的日常。18年来，她帮助近300名“袖珍人”进行皮影技艺培训，先后有22对“袖珍人”情侣以皮影艺术为媒，相识相爱，找到了归属感。

　　“这么多年，没想过放弃吗？”记者问。王丽娟笑了笑，“最困难的时候想过放弃，但我们不能。”她说，以前创业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皮影艺术传承下去，但后来“袖珍人”加入了，“我身上的重担又多了一个，左边是皮影，右边是演员，我想帮扶更多的‘袖珍人’朋友。”

　　（王丽娟系民进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