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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那个唱歌的姑娘是我吗

发布时间:2020-10-14     来源:《山东民进》201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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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织女与牛郎的故事,是父亲在夏夜里指着天上的星星给我讲的。那浅浅的天河星光闪烁,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两颗隔河相望的星星。是母亲,告诉我,牵牛星的两旁是两颗小小的星星,那是他担在肩上的两个孩子。顺着牛郎星,我找到了对面的织女星。他们还说晚上蹲在葡萄架下可以听到牛郎和织女说话。于是,寻了一架葡萄,转着找,没有找到他俩的身影,倒是掉下来的一个大豆虫,把我们唬得不轻,尖叫着跑开了。

  蒲扇,凉席,剖开的西瓜,昏黄的灯光,流萤,星子,笑谑声,这就是流淌在七月夜晚里的香甜和梦幻了。

  七月七,吃巧饼。母亲会让我去找一种叫紫英青(音)的野菜。它的叶子是靛紫色的,榨汁,和在面里,可以做出紫色的巧饼。但是记忆里没有吃过紫色的巧饼。母亲拿它们做什么了呢?

  姥姥会派三舅给我送巧饼。用白线穿着,扁扁的,各种形状。有猴儿,有鱼儿,有桃子,有狮子狗,有花篮。盖着红点。加了鸡蛋的,颜色黄黄的。可以挂到脖子上到玩伴中炫耀一番:俺姥姥给俺做的!都加了糖和鸡蛋!不信,你闻闻!

  只是闻闻,不给吃。

  这一挂巧饼,是要挂在门后面的钉子上,很长很长时间的。吃一个,要经过母亲的批准。留到了来年春天的巧饼,硬如磐石。用唾液一点点润湿,啃下,麦香和蛋香依然让唇齿舒服熨帖。狠狠劲儿,嘎嘣咬下一块,在嘴里嚼着,有被硌扎的微小的痛感和满心的快乐和满足。

  简单的童年,简单却也悠长的幸福。

  有一年,三舅送来的不仅有巧饼,还有尖炸子(音。有的地方叫尖尖子)。菱形。大小不一。全都烤得两面焦黄,散发着浓郁的蛋香。姥姥用的是八人的大铁锅,烙制这些面食,得费多大的工夫呀。那时,想不到这些。只是盼着盼着三舅的自行车出现在巷口,雀跃地跟在他的后面进家门,帮他提车把上的提包,看他和母亲一起从提包里掏出那么多的那么多的好东西!然后,到大街上去,把脖子上的巧饼甩来甩去,荣耀骄傲地告诉伙伴们三舅送来了多少好东西。

  再后来,三舅不来送巧饼了。母亲说,满街都是卖的,谁爱费那个事。街上卖的,般般大,图案清晰,颜色均匀,糖放得够量够甜。

  我们再也不在一起显摆自己的巧饼有多甜有多香模样有多俊了。

  童年似乎就这么没了。

  有一年的七月七在姥姥家过的。傍晚时,满天的燕子在穿梭。姥姥说,燕子织床,大雨要到。我问为什么。姥姥说,老辈人都是这么说的。姥姥的嘴里有很多很多的规矩、道理,问她为什么,她都是说老辈人就是这么说的。

  第二天的中午,亮亮的太阳光里,开始下雨。雨水很快就汇集成了小溪流。我踩着水中的石块跟在姥姥的背后,她说,巧年姐姐哭了。我问,巧年姐姐为什么哭呀?姥姥说,因为她把家里的活儿快干完了,要走了,难受的。雨水打在水洼中,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溅起水花便荡开去。我也觉着难受,便用脚把眼前的水洼搅浑,可是雨水还是不断地滴进去。

  抬起头来,阳光就在薄薄的云层后面闪亮。

  姥姥说,你看还出着太阳,那是给巧年姐姐晒芝麻呢。我就知道了大家都帮着巧姐和牛郎呢,喜鹊去搭桥了,太阳给她晒粮食,所以,巧姐也不是哭很长时间,哭得多么凶。

  母亲告诉我怎么找牛郎织女星,还告诉我,老辈里,姑娘们要在七夕的晚上讨巧——白日里母亲们合伙做出一个大大的厚厚的圆圆的面饼,这个面饼叫做“镜带”(音),上面摆着面塑的花朵、小鸟等物。晚上,几个姑娘坐到井沿儿上,把腿垂到井里,开始转那个大面饼,一边转,一边唱:巧年姐姐好,巧年姐姐俊,巧年姐姐教我做针线。拾了针,穿了线,绣下莲花绣牡丹……转够了,唱累了,这个“镜带”便分分吃了。

  真是极美的一幅画面,有美丽,有梦想,有爱。

  听着听着,我觉得坐在井沿儿上唱歌的姑娘里有我,井水清亮清亮的,歌儿忽闪忽闪的,姥姥就在旁边给拍着巴掌。母亲在给我缝一条黑底白花的裙,穿上它,伸开胳膊快速地转,快速地蹲下,它就蓬蓬成一朵大花盛开了。我就是花心呢。再转,再蹲,再变成一朵花……

  那有多好!

  (作者系烟台民进会员)

作者:侯维玲     责任编辑:代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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