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上海体育馆听理查•克莱德曼的钢琴音乐会。

　　四年前，曾在北京听过克莱德曼的钢琴音乐会，很为他的表演所感动。这位被人誉为“钢琴王子”的法国人，在一架白色的钢琴上弹出许多动听的曲子。他的演奏，有一支很现代的电声乐队伴奏，加上飘动闪烁的五彩灯光，在琴声中时隐时现，使他的演奏有一种梦幻般的奇异效果。在首都体育馆，他的琴声使很多中国的少男少女如痴如醉。这位“王子”所做的，是把古典的钢琴曲现代化、通俗化。他弹的很多古典曲子，对旋律和节奏都作了新的处理，在电声乐队的伴奏下，这些曲子有了新的生命。很多原来并不熟悉或者喜欢这些古典钢琴曲的听众，因为他的演奏，也开始熟悉喜欢这些曲子。而他的《秋日的私语》，用一种优美而伤感的情调，使无数人的情绪为之共鸣，这样的旋律，如同清秋的微风，轻轻从人们的心头拂过，它的美妙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在那场演出的过程中，从台上还不时放出白色的烟雾，烟雾包围了克莱德曼和那架巨大的三角钢琴，看上去就像一艘白色的小船飘行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被如梦的烟雾和海潮般的掌声笼罩着，克莱德曼的感觉一定非常好。我看他微阖着眼睛，倾倒在钢琴上，整个身心都沉浸在由琴声、烟雾、灯光和掌声组合成的氛围之中。

　　作为现代音乐潮流中的一支，理查•克莱德曼创造的这种表现方式当然是非常成功的一例。不过，就个人的欣赏口味而言，我更喜欢用古典方式演奏的古典音乐，不要电声乐队，不要使人目眩的灯光，也不要飘忽的烟雾，这些和作曲家当年涌动在心中的激情和幻想并不相干。在音乐厅里，朴素的舞台上只需要一架钢琴，大师们就可以用一双灵巧的手把钢琴变成一艘船，载着你乘风破浪，抵达你想抵达的一切遥远美丽的目标。而克莱德曼，如果没有了在舞台上辅助他的这些现代佐料，会怎么样呢？所幸的是，作为一个演奏家，他非常投入，可以感觉到他的思绪情感已和他的琴声融为一体，这大概是他感动我的最重要的原因。

　　今天在体育馆第二次听克莱德曼的音乐会，我的感觉是失望。失望之一，是重复，这几乎是三年前的那场音乐会的再现，尽管增加了几首新的曲子，但毫无新意；失望之二，便是那些讨厌的佐料和噱头，电声乐队很尽职，但那种刺耳的声音我不喜欢。克莱德曼还在弹琴的间歇中插入一些类似相声的滑稽表演，譬如没头没脑地摔杯子、丢乐谱，以期赚得观众的笑声。观众们笑是笑了，但这样的笑声，应该是出现在马戏场上，而不是爆发在音乐会上。在飘忽的灯光中表演的乐师们，分明已经失去了艺术家的真诚和激情。我不知道克莱德曼一年中有多少场这样的演出，有多少次这样的重复，他难道不会腻烦？

　　我悄悄地提前退场了。对不起，克莱德曼先生。走出场子，只见几个孩子在过道里大声喊叫着，把一个空可乐罐头当足球在踢，没有人来干涉他们。场子里，钢琴和电声乐队组合成的旋风正在呼啸，这呼啸足以淹没孩子们的喊叫和可乐罐头的叮当声……

　　我想，与其花很多时间、花很多钱去听一场没有新意的、掺杂着大量水份的音乐会，那还不如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家里，面对着那两个朴素简洁的喇叭，听一段古典的钢琴ＣＤ，如果情绪低落，可以听贝多芬的第五钢琴协奏曲，也就是辉煌的《皇帝》，也可以听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还有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这样的曲子可以振奋你的精神。如果你疲倦而烦燥，可以听听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最好的是他的第二十和二十一钢琴协奏曲，琴声描绘的是真正的人间仙境。此外，肖邦的钢琴圆舞曲和夜曲，格里戈的钢琴小品，都是驱逐烦恼的良药。如果弹奏这些曲子的是鲁宾斯坦和霍洛维茨这样的大师，那么，在精神上的享受一点也不会亚于在音乐厅欣赏演奏。此种情境，在理查•克莱德曼的音乐会上恐怕难以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