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侠:花开花落
所有的花中,最喜欢的是雪花,多少雪花飘飘的时节,我陷入恍惚若梦的沉思,如梦如幻的雪花最易触发人的情感。
世界上的花那么多,我最早见到的花是枣花,小如黍米,清润如玉,院子里的三棵枣树伴随我度过童年。
最早吃的花是槐花和榆钱,它们是活人的花,其香甜爽润,随着循环的血液和记忆绵绵不绝。
最早画的花是梅花,大约四岁时,除夕守岁,画了一幅《喜上梅梢》,两只喜鹊,一枝梅花。这幅画乘汽车坐火车,经由父母的爱护几经周折交到我手里,至今还保存着。
花就像词典里美好的字词,增加了人生这部大书的可读性。
记忆中,老家大门外的绒花树粉红的花序很柔嫩,微风吹过,像是在低声吟唱一首柔曼的歌。
从村口通往县城的马路两边立着两排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淡紫的花朵和有点甜腻的气味,在我的记忆中弥留不散。
桃花红、梨花白、杏花黄……童年记忆中的这些花有些缥缈。花都是好花,但让人伤感,那时候,我们难能享用这些果实。
重温八十年代的旧书,书里做书签用的珍珠梅和小小的黄菊花色彩依旧,它们是不变色的花。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大多朱颜凋零,心灵的底色很多也变得暗淡了。看着昔日诗句般的花朵,恰巧从微信朋友圈里听到八三年苏芮和虞戡平合唱的《请跟我来》。歌声里晨露般的清纯,雨丝般的诗意,熟悉而亲切,而今却很少遇到了。
傍晚散步,夕阳的光辉照亮金银忍冬小小的白花,用手机的镜头放大后宛若雪莲。花不在大小,花的美在于相遇时的眼光与发现。
看纪录片,牡丹的幼芽从种子里像婴儿一样探出头来,颤抖着站起来,那娇嫩的颜色、娇小而顽强的生命,让人感动。
牡丹在牡丹之乡菏泽,花期大约7天,黄牡丹在青藏高原花期竟然长达30多天,也是十分奇特的事。这里面隐含着一种适应与坚强。
一个山崖上有一株野生牡丹,当地人通过观察牡丹花的数量预知气候和年景。牡丹花不足七朵,气候干旱,年景不好;牡丹花超过七朵,雨水充足,可望丰收。这株牡丹成了当地的“消息树”。
新冠肺炎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书案上的养了几年都未曾开花的吊兰忽然绽放出洁白的花朵,像是为了安慰我,一茬接一茬不停地开花,开了七茬还没不歇息,大有整年开花的意思。吊兰与我日夜相伴,似乎有了灵性,像是呼唤我抓紧时间创作出好的书画和文学作品。
去年四月份,回了趟老家。到麦田里转,小麦扬花的香味,穿越童年的时光,浸入我的鼻息。忽然意识到,小麦也是开花的啊,不易为人察觉的细小的麦花是花中最无名,也最养人的花。
在田头,用手机拍照葱菠萝。过往的乡亲说,这不是花。但它在我的心中是花。小时候,冬天切几丝葱花炒菜是很香的。买不起葱,娘说,用白菜叶当葱花吧。那年月,葱是金贵的。作为爱吃葱的山东人,喜欢葱,感觉绽开的葱菠萝像花一样美。蒜薹开的花,也好看,只是没人留意罢了。
还有一种花,大家也不认为是花,那就是棉花。多美的花啊!棉花盛开的田野,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像一个温暖透明的童话世界。
数不尽的花,许多无缘一见,有的见到也不知其名,再说,花的美好也是说不尽的。
人一生的时光和眼界是有限的,花开花落,生命就走到了尽头。人生犹如花开花落,如果能自然绽放,而不夭折,就是幸运、圆满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