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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朝侠:《苏鲁支语录》劄记

发布时间:2021-11-26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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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8年,购得北方文艺出版社余鸿荣翻译的尼采著作《查拉图斯特如是说》,间间断断阅读过几遍。

  近日整理书橱,翻出1997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徐梵澄的译本《苏鲁支语录》,重读了一遍。发现《苏鲁支语录》即《查拉图斯特如是说》。

  《苏鲁支语录》是尼采的一部重要著作,借助一个特定的人物,讲述自己的感受与思想。鲁迅曾用文言文翻译过第一卷《序言》的前三节,题曰《察罗堵斯德罗绪言》。后来又用白话文做了部分翻译,题曰《察拉斯忒拉的序言》。郭沫若做过节译,题曰《察拉斯屈拉图如是说》。

  重读此书,有些段落和句子颇有同感,引我深思,随手抄录,存为劄记。徐氏译文中早期白话文的特殊用词,摘录时改为今词。

  “人生是一污秽的川流,要能涵纳川流而不失其清洁,人必须成为大海。”不仅是劝喻,实乃真理,要成为“真正的人”,没有第二种选择。

  “在人群中我以为比在兽群中危险”。在尼采哲学里,人是“未成型”材料,存在着很大的兽性,而且比兽复杂、残忍。

  “倘若我要用我的手摇动这树,便不可能。但我们所不能见的风,可以随意摇撼它,屈曲它,任意到哪一方面。最坏的是我们被不可见的手所摇撼,屈曲。”这无形的力量无处不在,它可以是文化、习俗等等,从根本上说,它是一种势力。

  “颠倒——在他便叫:证明。使人糊涂——在他便叫:使人信服。一种真理,如只入深微的耳官,他便以为是谎骗,乌有。”说的也是一种势力——恶势力。

  “演剧者亦有智慧,但缺乏智慧的良知。”说的不是演员,而是社会上人之种种。“在他们中有无所知的戏子,与违所愿的演员,——诚实人已经很稀有。”讲的是同样的社会现实。

  “市场上是充满了堂堂的丑角——民众便颂扬他们的伟大人物,以为这皆是时下的高贤。”“伟大人物”“高贤”就是上段“演剧者”的升级版。

  “市场和名誉的彼面,方有一切伟大事业。”因为“市场和名誉”是被操控的,不正常的,不公正的。在尼采哲学中,公正是以自身为依靠的生命的植根之所,“持以为真”从公正中获得定律和规则。公正是真理和认识的本质基础。公正乃是真理的本质,是通向自由存在的真正的道路。尼采看到了社会的不公正,所以说,伟大的事业在此不公正社会的背面。

  “纵令你对于他们温和,他们犹觉被你藐视了,报复你的惠爱以阴谋的苦难。你的无言的矜严,总违反了他们的口味……他们的卑劣在不可见的报复中向你闪烁、燃烧……你没有察觉吗,当你走近他们,他们如何时常沉默了。”“他们”遍布于社会的各个层面和角落,是权力和奴性合谋孕育出的恶徒与奴才。

  “凡我辈认识某人之处,也即激怒之之处。”说的是以不正当手段谋得财富、权力与荣誉的人。“还有一种人,好作姿态,便以为道德是一种姿态。还有一班人,不能看出人之崇高处,便称最近看人的卑下处为道德:如是,他以他的恶见为道德。” 也是此类“险柔”之人。

  “凡是险柔者,凡生于奴隶种性者,尤其是流氓的杂种:这如今将作一切人类命运之主人——呵哟,可恨!可恨!可恨!这现代不是属于流氓么?流氓却不知道什么是大小,正直,诚实,他是混混沌沌的歪曲的,他常是说谎……在一切人类的运气中,没有比这更不幸了,世间最有权力者,不是第一等人。因此一切事物皆成虚伪,矫饰,可怕。”贪腐猖獗,恶势力当道,莫过于此,古今一如,中外一如,如今尤甚。

  “善人从不说真理,如此为善,于精神是一种疾病。”日趋商业化的宗教中弥漫着这样的气息,民众中弥漫着这样的气息,官场中也弥漫着这样的气息。

  尼采《苏鲁支语录》中“新的偶像”一节是谈国家的,深刻而透彻,是对权力集团的批判。

  “倘若权力化仁慈,下降于可见者之域,我称这种下降为美。”若能如此,人间大好。莫说“仁慈”,哪怕是推己及人,也会出现美好的人间、美好的明天。

  尼采《苏鲁支语录》138页的一段文字“环绕我的只有中宵的天光,孤独匿于其侧,而且,还有,呼呼的死之岑寂……”与杜甫“中天月色好谁看”,实乃异曲同工之语。

  “你们只知道精神之火花,但你们看不到精神之为砧,也看不到其工锤之残忍!” 精神的美好,其来也艰,其存也难!痛苦造就了尼采的敏锐,孤独的命运便是他周围人们给他的赠礼。伟大正是战胜巨大痛苦所产生的生命的崇高感。所以他感叹:“人对人生的观察有多深,他对苦难的观察也就有多深。”

  “一个思想者是切身地对待他的问题,在其中看到他的命运。”他是直面现实的。他又说:“要真正体验生命,你必须站在生命之上!”这是立于苦难之上的超越。

  他以批判的眼光考察一切,认为哲学家有责任戳穿形形色色的谎言,“和千百年来的谎骗相敌对”。

  针对俾斯麦的尚武备战政策,尼采还写道:“获取权力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权力使人愚蠢……德国人,一度被称作思索的民族,如今他们还思索吗?”继而说“权力的爱好是人生的恶魔。”

  他说,每个被崇拜者周围都有一群自我贬值的愚氓。他对奴性人格一再批判。

  他从宇宙的角度看人,尼采断然拒绝人类中心论的观念。认为人不应妄自尊大,人类并不神圣,既非宇宙的中心,亦非万物的目的,而只是大自然的偶然产物。人的价值即在于超越性。

  对自由,他有独到的解释。许多人把自由理解为阻力的不存在,他的看法恰恰相反,认为自由存在于克服阻力的过程之中,阻力越大自由就越大,自由就是生命力的振奋。

  自由归结为创造,只有在创造中才有自由。尼采把创造看做“痛苦的大解放和生命的慰藉”。

  “生命僵死之处,必有法则堆积。”——人不能被僵死的教条所束缚。他反对环境决定论和外因论,认定内在的力量无比优越,人是价值动物,人要活得有意义。哲学本是关涉人的灵魂的事情,是活生生的个人对于人生意义的不懈寻求。

  尼采说:“我的哲学——要使人从假象中抽身出来,直面任何一种危险!也决不畏惧生命的毁灭!”一个思想家必须是一个知识和意志上的英雄。

  他提倡生命力的舒张。尼采所说的生命本能是指广义的生命力,而并非指严格生物学意义上的体质强弱。一个强壮如牛的人也可能缺乏内在的生命活力,一个体弱多病的人也可能有百折不挠的生命力。

  “生命必须表达自身。”雅斯贝尔斯说:“尼采一生的主要特色是他的脱出常规的生存。”

  这部著作是诗性的。在尼采看来,一个真正的哲学家本质上必然也是一个诗人。

  细心体察,尼采哲理的文字下面跳动着一颗殷红的心,每句格言后面都有触发其生成的事情,哪怕事情极其细微。

  “我相信某物是如此,这样的评价乃是真理的本质。”如果世界不是一个存在着的世界,而是一个生成着的世界,那么,真实之物意义上的真理就是幻想了。正因为如此,尼采认为艺术有极高的价值。艺术并不复制现成事物,并不根据现成事物来说明现成事物;相反,艺术美化生命,把生命置于更高的、尚未经历的各种可能性之中。艺术就是对生成者、生命本身的创造性经验。而且,从形而上学上看,而不是从美学上看,哲学作为思想家的思想也无异于“艺术”。尼采说,艺术乃是意志力的一个形态,艺术比真理更有价值。

  《苏鲁支语录》影响深远,可是在当时却差不多无人置理。尼采悲叹道:“在从心灵深处发出如此呼喊之后,竟然听不到回音,这真是可怕的经历……这把我从活人的土地上拔了起来。”“忽然我发现自己竟是一个人寂寞地站在嶙峋岩石中间,处于最寂寥的月光下面”。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慢待他,误解他,伤害他,但伟大的思想家正是凭借误解的程度而成其伟大的。

  尼采为这部著作加过一个副标题,叫作:“一本写给所有人而又无人能读的书”。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今天,不断地阅读它。今天,在塞北寒冷的冬夜,重温这部“写给所有人而又无人能读的书”,感到灵魂穿越时空,相互理解的欣慰。

  2021年11月24日午夜刘朝侠于止堂

作者:刘朝侠     责任编辑:张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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