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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玲:黑夜的眼睛

发布时间:2020-02-28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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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臻臻的天空密密匝匝地挂满了眨着眼睛的星星,一轮明月明镜一样挂在当空,那是黑夜睁开了它的一只眼睛……梅君拉开窗帘,黑黑的夜空引起了她遥远的遐想,她站在窗边让思想的河在心头漫流……

  人到中年的梅君,一头黑黑的短发向人们显示她爽直明快的个性,但是谁能想到在家里除了操持家务,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大多她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地看作业,安安静静地看书,安安静静地敲击文字。

  现在,夜已经深了,梅君离开窗台坐在床头看学生的试卷。床前面有一张写字台,疲累的夜里梅君不喜欢坐在写字台前,她喜欢坐在床上,倚着床头看书或者批一会儿试卷。

  梅君是个教师。只有教师才常把工作带回家,就像一个虔诚的守夜人陪伴着月亮和星星。

  梅君右手捏着一只红色的中性笔,左手摸摸自己干涩的脸,心里感觉奇怪:“为什么脸上有点疼,像是中了某一种植物的毒,脸颊刺刺地痒疼。没有接触什么花花草草和不知名的植物呀!”

  梅君依旧倚在床头上批试卷,她的双腿向上支起一个斜面做临时的 “桌子”,一大摞试卷放在上面。她的身边还有一些已经看完的试卷。脸上的干痒并不能影响她阅卷的心情。过一会儿,她就用手轻轻碰一下眼镜,偶尔,她的目光会从眼镜上方往门口望一眼,然而除了康巴斯石英钟滴滴答答地走路,没有什么人来。她顺着滴答声看过去,康巴斯石英钟的三根针按部就班地各自走着自己的路。奇怪,他们的轨迹是相同的,但是他们的速度决不相同。秒针匆匆地想去奔赴一场约会一样,分针和时针安安稳稳地在那里等着它,不急不躁,真是好性子。军的性子要是像它们就好了。

  军是梅君的另一半。他是个急性子,就像慌慌张张的秒针。梅君不是很喜欢军的个性,觉得他不像个成熟稳定的男人。他就像水里漂着的一片叶子没有方向,想起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随波逐流。梅君的心里经常有逃离的想法,在军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吼叫的时候,在军跟她说一次洗了多少碗的时候。军是一家之主做点儿事总是邀功似的说给梅君听,其实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多做一点家务。可是他不做,做了就要说一说,似乎是做给别人看的。一个大男人总是这么小心眼儿。

  大多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用电脑打扑克、聊天。

  梅君没有聊天和打扑克的时间;有时间,梅君也不会打扑克和聊天,她觉得做那些事是浪费时间,是不务正业。有时间的话可以看书呀,可以侍弄菜地呀,可以看新闻呀,可以给学生看作文呀,可以自己写一点零星的文章呀!可以做家务呀!然而梅君没有时间。梅君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军总是说她效率低才有做不完的事。

  梅君对军的这种说法表示不屑。琐碎的家务事儿纠缠着她,单位里的事情又特别多,哪有时间呀。有时间还要陪着军说说话,不然军不知道会跑到哪里找谁说话去。

  梅君有时候会有满肚子的怨气,在这样的日子里沉沦,让她失去了自己的梦想。她的梦想是多写些东西,让自己平时的感悟沉淀为文字。不辜负了自己的大好人生。可是,军本来自己能干的家务要等她回来干,他打扫垃圾不及时,很多事情都往后拖,得过且过,梅君很是看不惯。如果,军是一个负责任的贤内助,那么她该有更多的时间安静地写作。可是,军是一个看起来像大男人一样的小男人,小到让梅君有时候瞧不起他,瞧不起他不为她创造好的环境让她安静,让她像天上的神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但是,梅君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是天上的神仙。

  梅君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再一次想逃离。但是,逃到哪里可以做清净的神仙呢?她无处可逃。

  幸好,她深爱她的每一个学生和她的工作。她可以逃到学校去面对她的学生和工作。

  但是军对付梅君很有办法,他给她提出要求:回家超过晚上七点就不让吃饭。在军心里,下班不及时回家就是犯了错误,犯了错误就要受到惩罚,所以梅君下班晚了就不应该吃饭。很像梅君的逻辑:“写不完作业,不许回家吃饭。”梅君的学生要是知道梅君在家同样得到不让吃饭的惩罚,不知道有多杀气。尽管他们从来也没有真的不吃饭。

  梅君下班晚了,军还有更绝的办法。他会打电话给梅君:“我给你把被子送到学校去吧?”

  “为什么?”

  “你和学校去过吧!再不回家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梅君太佩服军的聪明才智,他的脑子都用在怎么消灭掉梅君对工作的痴爱上,好像梅君的工作是他不共戴天的情敌。

  逃到学校的想法被军扼杀了。

  可是,梅君没处逃,军成了她的城堡。守在城堡里的时候,她有时候还想逃,离开军的时候,她又想回到那座城堡。他可以为她挡住外边的风风雨雨,不用她直接面对人事险恶。

  梅君抬起手臂手指插进发丝里把瘙痒的头皮挠了挠。

  秒针滴答滴答地急着赶路,弄出的动静最大。可是,一般人不怎么注意她。就像现在,梅君看了一眼石英钟,她没有去留意狂躁的秒针,她注意到时针就要指到12点了。

  外边很安静,人们大多已经睡了。

  他们住的小区不在市里,离繁华的市区和交通要道都很远,梅君愿意跟军住在这里,就是因为喜欢这一份宁静。梅君在学校附近有一套房子,但是梅君不愿意住在那里,那里离休闲中心很近,梅君不喜欢那一份喧嚣。然而,现在他们住的小区离军上班的地方有半小时车程。

  军夜里12点下班,回到家差不多0点30分。

  梅君腿上压着的试卷越来越少,撂在身边的试卷越来越多,她快把试卷看完了。

  梅君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倦了,她把试卷放到床头柜上,扯了扯身上的棉被钻进被窝里,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拿起书看书。

  ……

  在城市的另一头,军正在安排配料加工,轰鸣的机器声里,他来来回回奔走。

  军对梅君说他自己的工作就像炒菜是离不开人的。梅君不知道这炒菜一样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但是,她知道炒菜只是军给她的一个比方,谁家炒菜天天炒八小时呀!

  临近12点,军在厂区生产设备附近仰视着高高的大罐,那些又高又粗的大罐是生产加工用的,不同的原料倒进不同的大罐,就能产出不同的产品,因此厂区里就屹立着好多高高低低的罐。

  每一个订单的原料配比是不一样的,他们要根据客户需求生产客户需要的产品。因此,每一个订单军都仔细看过,将原料配比输入到电脑里。如果原料配比数据不对,那么生产出来的产品就是废物是没人要的。那损失可就大了。

  除了关注电脑上的原料配比数据,军也经常到罐区设备附近看情况。如果,有的同事疏忽输错了数据,他能从现场看到哪一个罐里注入的原料多了或者少了,及时矫正,防止出现生产事故。

  军的业务很棒,他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岗位工人。这一点,梅君很佩服。

  梅君喜欢这种业务型的男人,当同龄的女子纷纷选择“官”嫁了的时候,她选择了军,他是个产业工人。梅君的选择让好多人不理解,但是梅君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快12点了,星光下军已经检查好设备运行情况,准备交接班。他把沾满油渍的工作服脱下来,换上稍微干净点的衣服准备回家。

  夜更深了,天更黑了,月亮显得特别亮。那是黑夜的眼睛,军想。

  12点,他已经把工作交接好,轻松地走出厂区的大门。军身体很好,8个小时的劳动并没有让他显得特别累,他步子很轻松,走得坚定。他的工作不需要太多的体力,却需要操心劳神,由不得一点儿马虎。下班意味着可以不用操心劳神了,他觉得一身轻松。

  打开车门,坐在车座上,他挺了挺腰。往前方看了看,他似乎看到了远方灯火闪亮。灯下,梅君正疲倦地倚在床头看书,尽管工作很忙,平日很困乏,可是看书是她每晚的功课。

  军很喜欢梅君在房间里看书。梅君在家看书的时候,军心里觉得踏实。他不喜欢梅君在学校总是加班不回家,那些做不完的工作可以带回家做呀。总之,梅君在他的视野里他就觉得安然。他不知道梅君有时候想逃离他的城堡,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梅君挡风遮雨的城堡。

  其实,军的确就是梅君的城堡。梅君虽然有逃离的念头,但是她自己比谁都知道军在她心里的分量,在她生活中的分量。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合适就可以,就可以安安稳稳过下去。男人好比门框,女人好比门。把门装在门框上不松不紧就没必要再卸下来换掉……

  车子走得很快,12点后的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也很少有车了。军开车开得飞快,有一只流浪猫迈着方步走过宽宽的马路,就像从容的将军。军觉得很奇怪。这个城市的猫怎么会走出了虎的从容和威仪?一个人就像一只平凡的小猫,也该有虎的威仪和从容。不管自己从事什么工作,都是尊贵的,劳动不分贵贱。大多数人都是无名小卒,都是“无人知道的小草”。可是,无名小卒也没有理由不活得虎气生生。军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安闲地迈着虎步的猫。

  军的车子很快到了楼下。

  梅君听到了刹车的摩擦声,她注意地听着军走上楼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吱嘎”一声开了,“咣当”一声关上。安然回家就是军的凯旋,梅君似乎听到了军凯旋的消息,她的心不再悬空安然地落进肚子里,意识开始模糊,她渐渐睡着了。

  每一次军上中班回家,都是这个点。梅君并不在意现在己经是凌晨零点多了,她听到房门“吱嘎”一声开了, “咣当”一声又关上了,就能安然睡去。

  “条件反射。”梅君心里想着这个词儿渐渐睡过去。

  零点的等候就这样划上一个句号。她没有跟军说自己漫长到零点的等待,没有跟军说他不回家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一根细线吊着,又像阴云一样浮在半空里,没有一声问候,没有一声寒暄,没有嘘寒问暖……梅君把问候和嘘寒问暖安然地带进了自己的梦里。

  零点多归来的军,不吭一声。他轻轻换上拖鞋,走进厨房弄了点吃的。他没去卧室看梅君,推开书房的门,打开电脑浏览新闻,打一会儿扑克……他要在梅君睡熟的时候,推开卧室的门,轻轻躺在她的身边,把安宁和温暖送进梅君的梦里。

  夜深了……

  房间里传出鼾声。军在睡梦中看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黑蚂蚁,梅君变成一只红蚂蚁。红蚂蚁为她们的蚂蚁家族照顾孩子,黑蚂蚁搬运着一粒沥青为它们的蚂蚁家族铺一条通往外边的大道……

  每个人都是一只蚂蚁,每一只蚂蚁都有自己的工作,只是分工不同罢了。军在梦里想。

  月亮悄悄地爬上窗棂,如水的月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月亮,你这夜的眼睛慈祥,柔和,就像美丽善良的母亲。

  梅君睡梦中喃喃地说:“哥哥!我爱你。哥哥,我爱你。”“哥哥”就是军,梅君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分不出军是他的爱人还是亲人。

  窗外的月更明了,她是夜明亮的眼睛。她能看明白梅君嘴里的“爱”是什么吗?跟她的逃离有关吗?跟军对她回家晚的惩罚有关吗?跟她长夜里等待有关吗?跟军的敬业有关吗?跟床头橱上那一摞试卷有关吗?

  明月无声,是夜明亮的眼睛。你是否能看懂他们零点的心情。

  于2020年2月25日在文馨家园修改

作者:     责任编辑:t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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