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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晓雾薄薄的

发布时间:2021-03-02     来源:《合肥民进》202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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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有完全亮透,淡青的晨光里,雄鸡一片声儿打着鸣,音清韵远。晓雾薄薄的,远看才可以见,玉玉的一带,横在湿黄的地面,给人造成一种如临仙境的错觉。他走在窄窄的草径上,周围的景色赏心悦目,浸润他满怀的诗情。他不住地停下来,凝眸四望,极想即兴口占一绝。风微微的,清爽的空气沁人心脾,发散着野菊的幽香。路两旁广袤的农田,庄稼已尽收去,板结的土地纵横交错,裂开一道一道缝纹一如蛛网;稻茬沾了露水,犹如白发皤然的江郎的才情,在晨风中摇曳。一阵古老的声音,夹杂在乡村的早晨各种特有的声响之中,宛若雄浑的黄河水,从哪家厨房滚滚涌出。远远近近,大小的景物愈发分明了,先前朦胧的轮廓显出细微的变化。当他来到一面茅草丛生的坡顶,倏然之间,他蓦然感到身后的衣服暖暖的,回过头去,就见东方的天空鲜艳如锦,在地平线上一道云墙似的村庄上方,五彩缤纷,布满美丽的彩霞。朝暾冉冉浮升,扩大的圆弧红润无比,射出灿烂的光华。一只苍鹰凌清风,飘摇高翔;平畴广阔地展开,一望无际,到处有行动的人影。那乳白的雾向四下飘散,叫风析为丝丝缕缕,好像一群丰姿绰约的光明的安琪儿,伴随着天国的仙乐,翩翩然为阿波罗的降临缓歌慢舞;而他身沐霞彩,脸颊生辉,逐渐融于瑰异的诗境。

  太阳升起了,他拐进一条伸向乡镇的坑洼不平的平板车路。两只喜鹊落在高压电线杆,冲他叫了几声。一种带有迷信色彩的喜悦情绪和风一般拂过他的心际。“早叫喜,晚叫财,中午一叫祸就来。”他自然而然把这句俚语想起了。他摇了摇头,腿上带上点劲儿,开始专心赶路。直到踏上柏油路面,往来的行人才骤然增多;汽车鸣笛驶过,扬起一路灰尘,四轮拖拉机每隔一会便见一辆,突突地轰鸣而来,烟囱里黑烟滚滚,驾驶座上的青年蓬头垢面,衣服油腻腻的,戴着墨镜和礼帽。农贸市场,各种商贩见缝插针,为了张罗生意,可着嗓门吆喝,市声隆隆,腥气扑鼻。他在喧闹的人流中穿行,走过粮站门旁一家用毛竹和石棉瓦搭起的简陋的早点店时,他挪袖瞧了一眼表,然后从胖墩墩的店主手里买了四块糍糕。粮站的铁门还挂着锁,他立在水泥门柱前,把贴在上面的收粮通知读了两遍,私塾出身的他又习惯地以鉴赏的目光看了一会那些遒劲的字体,尔后他尖着手指掏出一方手帕,小心擦了擦手和嘴唇,便径直朝乡政府走去。他的身影很快就在前面的围墙里消失了。

  乡大院会议室,已有几个村长先到了。为了收获,他们很有些日子未见了,现在坐在一起,吞云吐雾,谈笑风生。他走到他们中间,一边和他们寒暄着,一边拣个临窗的地方坐下。那个枣红脸膛的中年村长给他扔来一支香烟。他拾起来,看了一看牌号,笑笑说:“好烟嘛。”便也掏出烟来,散了一遍。

  红脸村长说:“现在好了!我们正议论板凳潮冷哩,都说这林风鸣怎还不露面啊?不是和素馨嫂子昨夜蹬被子,早上起不来了吧?”

  每张脸上的眼睛都转向林风鸣,眉毛舒起来,从咧开的嘴巴里发出呵呵哈哈的笑声。体态矮胖、衣著考究的小庙村村长刚好一步跨进门来,尴尬地收住脚,莫明其妙,手足无措。红脸村长见了,急忙抓住机会,大开这位同事的玩笑。

  “老马,”他说,“几天没见,什么时候长的尾巴?也不吭气,怕我们吃你喜酒啊?”

  马村长更窘了,顾不上答话,慌忙朝后抹了一把。大家前仰后合,哄堂大笑。

  一位年轻干事提来两瓶开水。停了片刻,乡里几个干部步态严肃,依次而入,上下有序,在铺着紫红帷幔的长桌后落座,会议室里安静许多。一支烟后,人陆续齐了,会便开始。乡党委书记挺挺胸脯,表示先说几句。这次会议内容,十几小时前林风鸣在电灯下读完通知,他就猜到了。他已五十出头,身板硬朗,面皮清癯。由生产队长做起,他干了二十多年基层干部,春播、夏种、秋收、冬修,这些季节性的任务循环往复,加上当前新农村建设这个最大政治任务,即使上级领导没有布置,到时他同样会着手去做。开会动员,不过属于例行公事,是乡长书记们至关重要的工作,他们的生活不能缺少它,就如不能缺少烟酒和皮鞋一样。

  人人屏气敛息,恭听书记讲话。会议室里弥漫着灰色的烟霭,只有书记的单调的声音长时间响着,一成不变。空气滞重燠闷,压迫着人们的呼吸。外面鼓劲似地响起一阵蝉嘶;寂静的会场顿时起了一些骚动。书记似乎注意到了,他停顿一下,用力挺起胸,接着更加洪亮地讲下去。林风鸣挪挪身子,他的座位已被斜射的阳光烘热了。他满头大汗,不时抖抖衣领,瞥一眼窗外的自来水塔、那棵挺立的花树和砖砌的甬道两旁修剪齐整的、茂茂密密的女贞树,那个年轻干事换了一套工作服,正拖着一头连通自来水的皮管给院里的花木浇水。乡广播站女播音员端了一盆脏衣服,来到水池边洗。她烫着卷发,趿着红拖鞋,背后胸罩的白带子看得十分清楚。她洗了三池水,洗好了,又在水里洗起胳膊。这时那好像永远也消失不了的沉闷的絮语突然寂灭了。只见书记神情坦然,拿白绢从容地擦把汗珠,端起茶盏;一直正襟危坐的乡长丢下烟头,轻轻清了两下喉咙。

  乡长肤色红润,精神抖擞,平面看去比实际年轻得多。坐在书记身旁,人矮一截。他也说了几句。他是教师出身,和书记唯一不同之处,是他话语较为柔和流畅,没有那么多“但是”、“然而”什么的。他从政后曾去党校学习过半年,学成归来,办公桌抽屉里多了三大本读书笔记,每每在台灯下重新翻阅,摘要引入讲稿,以增强文采和气势。在今天的讲话里,他摘引了《毛泽东选集·论持久战》一文“能动性在战争中”的一段文字。他说,农民务农,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农村工作的难点,一年四季在于秋。在座诸位战斗在农业第一线,务必做好新农村建设迎检工作,确保检查不丢分。困难无疑是有的,且是巨大的,难以想象的。“但是…”他理一下额前的发旋,开始“论持久战”的引文。“但是一切事情是要人做的……必须发扬这种自觉的能动性……”那位诙谐的村长这时啪地打着打火机,并没弄出什么异样的响声,却招来几乎所有的眼睛的瞥视。乡长也向他投来一瞥。他那张脸顿时红似熟枣,拔掉叼在嘴角的香烟,虽刚点燃就掐灭了。

  乡长说:“说破唇舌,总之,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他想说的几句才算说完了。仅他这句总结就费了四分之一小时。林风鸣感到浑身僵硬,两条腿全麻了。他靠住椅背,搬起汗湿的下身,把屁股承受的重力移到直撑的双臂上,这使他感到舒服一些。太阳现已升到半空了,赤焰熊熊,蝉声如鼓。对面的走廊里,乡司法员戴着眼镜,穿着制服,右手捏着茶缸,不紧不慢地走着,很快走不见了。他注视着那位一直未能说话的副乡长,等待他看好时间,将尖下颏翘上来。

  “快十一点半了,”副乡长开口了,摸着尖尖的下巴,若有所思。“刚才针对迎检问题,”他接着说,“赵书记,还有方乡长,都谈了很多。问题很清楚了。时间紧,任务重,怎么办呢?俗话说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希望大家多想、多讲、多跑、多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况且农民的思想并非那么落后的;哪把钥匙开哪把锁,主要是须方法适当。事在人为。我就说这些,不知赵书记和方乡长有没有需要补充的?”他向两位主要领导投以征询的目光。这只是必要的客套,应持的谦逊,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好补充了。“那就散会吧。大家肚里在演空城计,一定早急着想赶路了。”他体谅地说,率先站了起来。

  在自来水池旁,村长们开足水笼头,尽情擦洗,彼此大开玩笑,朗声大笑。林风鸣挤在当中,解了手表,把衣袖卷起两匝,沾湿手帕揩脸。喉咙干得难受,好像呆在会议室太久了,吸满了里面的灰尘,就如吸尘器一般。他吐出含着的水,站在一团树荫里大口吸进新鲜的空气。

  正是午饭时候,从食堂飘出的气味刺激人们的枵腹。一辆辆自行车推出车棚。只有他还得用双脚去“测量土地”(那位红脸村长这样嘲讽他的步行)。他沿甬路款款地走去,神色一点也不匆忙。前面乡长走出办公室,“嘭”一声带上门,推推是否锁实了,然后向前几步,立住在铁门一边,好像等他,他有些诧异了。

  “怎么,是走来开会的?”他们并肩走出乡政府大院,乡长问道。他点点头。这会儿集市早散了,烈日下沥青路面非常刺眼,空空落落的。柏油晒化了,兹啦兹啦,粘着鞋底;骑过的车,轧出一条条印痕,新车的印痕纹理清晰,如游动的花蛇。

  乡长说:“日头这样毒,你到家恐怕没有饭吃。我和饭店订好了,我们一起吃个工作餐。”

  林风鸣回道:“乡长盛情,我是却之不恭的。在家里,还剩一点糯稻,素馨趁天好在割。早上出门时,她要我尽量回去早点,她一个人打不起来家伙。怎么办呢?回去迟了,可要招架吵哟。这几里路还不在话下,走快点一会工夫就到家了,日头再毒也不会把我烤糊的!”

  他们来到粮站前面,里面看不见人影,像粮囤一样安静。早点店的门锁上了。林风鸣收住脚。乡长望着他,莫奈其何地摇了摇头。“好吧,放开手脚,大胆干。过几天我带钱司法下来协助你们工作。”他们握手。乡长走上一条百米长的石子路。乡砖瓦窑厂座落在路的尽头;半年前本乡一个农民在那买了两间房子,开起“职工饭店”,生意倒也过得去。

  林风鸣回到家,在桌上钢精锅里看见解渴用的冷南瓜,浑身上下犹如抽去骨头,变成绵绵的。他一步也不想再挪了,就用起桌上那只脏碗,那双竹筷。屋内没见素馨的影子。房屋是新造的,宽敞明亮,挂钟的音律平稳低沉,仿佛有人在隔壁私语。跑来一条狗,毛色灰黑,每只眼上方都有一团眼睛一样的黄斑。他扔下一块瓜,狗嗅嗅吃了,温柔地瞧他,一动不动。他没有精神再给它扔什么了。等了一会,四眼狗颠颠地绕墙跑起来,跑了半圈,像突然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情,遂又颠颠地跑出去。他扭头朝向外面,手里拿着的铁勺准备捞瓜的,却停在半空。他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更近了。几只啄食的母鸡露出惊慌的神情,奔到草堆后面躲起来。只见素馨满脸彤红,挑着一担稻把出现在场地上。她的左眼流进了汗水,痛苦地眯着,眼皮痉挛着。她双手托住压弯的扁担,像百米赛跑的运动员的最后冲刺,急冲冲走来,一下把担子抛开去。肩膀轻松了。腰身轻松了。她坐在扁担上,挥衣拭汗,大口喘气。

  他坐不住了,从洗脸架上取了毛巾脸盆,去院子轧水。素馨跟后走进来,一手按在腰上。她虽然看去有些老相,面额起了皱纹,但做新媳妇时却让老公着实得意过一阵,因为她的容貌是方圆一带妇女中挑尖的。大半辈子的操持,触尘埃,蒙霜露,她脸上的皮肤失去青春的润泽,手脚磨出老厚的茧子。她的头发变成铁灰色了。她含辛茹苦,拉扯大四个孩子,身段却依然很有风韵;在她子女不同的脸型里,甚至在她孙子和外孙女的稚气的脸盘上,都能找到一对同样的眼睛。这些秀丽的眼睛是她的翻版。她即使现在依然是很有魅力的。而且,作为一个农村妇女,她家责任田里难见一棵稗子,四季的蔬菜吃不完;她一家走到人前去,衣服从来干干净净的。

  她走进来时,似乎为了刚才吃不住劲,就像生气似地摔了担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林风鸣瞅着她,埋怨道:“稻把这样沉,不是让你不要挑吗?天晴得好好的,一时变不了的,恨活干吗?悠悠干嘛。腰扭了?”

  她辩白道:“你一出去就难摸辫梢儿,谁拿得稳你什么时候回来?稻割完了,见天还早,心想来挑两担,谁知道这腰弯久了,经不住压了……”她兀自笑了。

  圈里的猪听到水声,一哄爬起,围着栅栏哼叫,不时用嘴拱拱栏门。林风鸣向那看了几眼,等妻子抬起脸来,他说:“那头花猪打了两针,早上吃食了吗?”素馨回答说:“吃了。”她把揩脸的毛巾浸到水里搓了几下,拧干后撩起衣来擦起身子。她的乳房就像冬树枝上两只缩着头的鸟儿。

  林风鸣伸出手放到她的脖子上,抹掉那儿粘着的稻毛。他把手在那放了一会:“你这样洗会逼住汗,人要生病的。”

  素馨笑了,颇不以其为然:“寒冬腊月天,冰结得多厚,有人还下河洗澡呢?人就那么娇气了?”他像被说服了,跟着她笑了

  脸盆的水脏兮兮的,她把水泼了,随口问他午饭吃了没有。她只是想扯扯话儿才这样问的,没想到男人竟回答说:“没有。”她愣住了。林风鸣操起轧井柄手,呼噜呼噜轧起来,一边安慰她说:“我是不怎么饿的。早上我在镇上买了好几块点心吃了,到家我又吃了一碗多南瓜哩。”她说:“那管什么用。”她蓦地发现盆里的水满了,慌忙说:“好了,别轧了。”他停住了。

  过了一会,她下到厨房,热了饭菜端上来。可是老伴并不在堂屋里。她喊了一声:“你到哪儿去啦?”只听他的声音在外答道:“就来了。”他在场地上掼稻,已经掼了几个把子。一般的稻谷可以散成圆场,用牛或拖拉机来打,稻打净了,草堆起来喂牛。而糯稻却要人掼的。冬天里搓绳、割牛颈锁,来春拔秧,都是要很多干草的。她走到门口,他扔掉束紧的草把,掸掸衣襟说:“就来了。”

  她看着他吃饭,等他一碗吃完了,她便再给他盛。他们有很长时间没说什么话,屋里只有他嚼东西的声音,和一片哒哒的钟摆混在一起。后来她憋不住,想说点什么,就愤慨地说:“乡里开什么金会?把你们留到现在,却让你们空肚子再往回跑,乡长书记们也真好意思哟!”

  林风鸣说:“开会为了检查工作,不是为了聚餐吃饭。乡里经常开会,开会的人很多,每次留饭,那还了得!我们乡不就那么一摊子摆在那儿吗?”

  素馨坚持说:“那就早点散会嘛!”

  林风鸣放下碗筷:“这却难呢。书记说了几句,乡长不说,便是失了身份。乡长说完了,副乡长接着往下说,于是会便短不了。我们只好受点委屈,把同样意思的话反反复复听上几遍。其实这样的会开不开都行,心里都有数的。乡长在我们村蹲点,要给乡长搭台,样样做到人先,难乎其难啊。”他站起身,拿出茶叶筒,给自己沏了一杯酽茶。

  素馨收拾着餐具,她似乎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过后林风鸣走去挑稻把子,她便在场地忙活。她把稻把解开,抓起一束,扬起来,抡下去,再扬起来,再抡下去,一次一次,扬起抡下,直到没有稻粒了,才将草束扎紧,放到远一点的地方。这样子周而复始,她很快气喘吁吁,汗雨淋漓。她的头发里、衣裤里,她的鞋中,不断飞入黄澄澄的谷粒。每隔一会,老伴便能挑来一趟。他开始一担挑六个稻把,她让他减为四个。他最后一担由儿子挑回来,周围已是一片暮色了。她去喂了猪,煮了晚饭。女儿放下书包,帮她把草绳归拢在一起,把干草抱进后院挂了起来。父子俩则趁着将尽的一丝白昼的光,推开石磙,堆起稻谷,并用青灰在谷堆上描了几个字:人寿年丰。这时,天完全黑了,中天的月亮由红而白,月光溶溶,泻下一片温柔,泻下满地的纯情如水。他们一家人洗了手脸,围坐在饭桌旁,心情变得轻松愉快。

  夜深更阑,他点燃烟,倚在床上抽着想心思,慢慢抽完了。素馨睡在里侧,从她新换的内衣上散出一股好闻的樟脑味儿,他嗅着这股香味儿,忍不住轻轻唤她一声。她把头从枕中翘起来,似乎起风了,她下到地上,趿了鞋去把窗户关了。

  翌晨,素馨早早醒起,铲净烟炱,生火做好稀饭。她淘米下锅时,顺便多放两个鸡蛋,一起煮熟。两个年轻人随即也起床了。女儿端条小板発,坐到看果前读英语;儿子蹲在一堆碎砖头上刷牙。她拿起笤帚打扫庭院。这天的雾浓多了,九点多钟,林风鸣去向其他村干部传达昨天会议精神,从村部的窗口望出去,四外还是一片白茫茫的。高空中那轮太阳就像时隐时现飘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的一个白色的救生圈儿。

  “春雾雨,夏雾热,秋雾凉风冬雾雪。”农谚这样说呢。

  (作者系合肥民进办公室主任)

作者:施维奇     责任编辑:代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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